第54章 審問
烈日當空,許夢是在一聲又一聲的呼喚當中醒來的。
水眸朦朧睜開,她便看見一顆圓圓的,光禿禿的腦袋,在陽光的映射下,油滑錚亮得可以照鏡子。
迷糊糊之中,她不禁感慨了聲,真禿啊。
頭皮忽然傳來陣陣刺痛,少女揉了揉眼,視線略往下移了些。
一個粉粉嫩嫩的肉糰子正趴在床邊,手裡把玩著她的長發,奶聲奶氣的喊她:「娘親!」
「娘親!」
許夢受到驚嚇,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頭髮,躲到床角,「你你你誰啊?!」
「別亂喊哈!」
她的身體年齡才十四歲好不好!
粉色糰子用小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殼,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你就是我娘親啊!」
說完,他從衣襟裡頭掏出一枚石鏡,瞪大圓圓的眼睛,蹦躂蹦躂的想要爬上床,「娘親!」
「我是鏡鏡呀!」
「鏡鏡?」少女訝然,酸痛的頸脖激起在官洞當中的記憶,她伸手揉了揉后脖,柳眉逐漸擰起。
那什麼,千年石鏡化成的人形明明是個小男孩啊!
怎麼……
目光落在粉色裙擺之上,水眸稍稍眯了眯,嗯……這粉色衣服看起來像是她從前的衣裳。
腦殼光亮,許夢有點想笑,「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小糰子正撅著屁股爬床,聽見問話,他舉起白嫩嫩的小拳拳,很是驕傲,「男孩!」
「噗!」少女探回身子把小糰子抱上床,樂壞了,「那誰給你穿的女裝啊?」
一個小光頭穿著個小粉裙,怪好笑的。
「是……」
「是我。」房門被人推開,慕妙端著飯菜進了屋,「我見他衣服都灰撲撲的,便從你屋裡隨便尋了件衣裳給他換下。」
飯菜落桌,她的神色有些複雜,「師妹,這小孩哪來的?」
「為何叫你娘親?」
許夢一噎,擺手尬笑,「此事說來話長。」
「我等下再慢慢同你……」
「我是爹爹和娘親生下來的!」鏡鏡在她懷裡扭來扭去,眼睛亮亮的插話,打得許夢猝不及防。
「哦對了。」慕妙的神情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更加複雜,「師父叫你醒來之後去劍宗分堂找他。」
「他說他想問問這孩子的『爹爹』是誰。」
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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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降落,少女抱著吃得圓滾滾的鏡鏡去了劍符宗分堂,足尖剛剛踏進門檻,許夢便感受到了其中威壓。
夜子桑端端正正的跪在分堂中央,而他四周,分別坐著劍符宗的三位大佬。
符華,許紹峙,韋啟瑞。
空氣一片凝固,許夢放輕腳步,慎慎然的準備向三位大佬行禮。
「弟子許夢,見過……」
「跪下!」許紹峙臉色沉沉,茶杯一放,當即嚇得人腿軟。
「是。」少女低著頭,不自覺的把懷裡的小糰子抱緊,嚴肅的跪在夜子桑身旁,可無奈小糰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見他歪著小腦殼,咧開了小嘴,脆生生的喊人,「外公!」
許夢偷偷摸摸的往上瞧了一眼,嗯,她爹爹的臉快黑成鍋底了。
縴手捂住咧開的小嘴,少女暗暗咬牙,禍從口出啊懂不懂!
果不其然,許紹峙捏了捏眉心,滿臉陰沉,裡頭或許還有些子不教,父之過的痛心。
「說吧。」他擺了擺手,目光掠過夜子桑平靜的臉,「你們昨日到底在官洞當中發生了什麼?」
許夢明顯沒抓到重點,連忙把小糰子身上的石鏡展示給他看,「爹爹,女兒在官洞中偶然破開了一個封印,發現裡面有一枚千年石鏡。」
「也就是他!」她捧住小糰子的腦殼,一臉認真的解釋,「鏡鏡是千年石鏡所化,並非是我親生的孩子。」
所以爹爹,你還沒有真的當外公!她在心中默默補充一句,天真而不知事。
她滿臉期冀的望著許紹峙,卻見對方默然,定定的望著下方跪著的二人,臉色略微複雜,真真是欲言又止。
若是許夢現下拿起石鏡仔細瞧瞧她的樣子,定會發現自己紅唇腫腫,嘴角殘破,衣裳掩蓋之下,有些許紅印漏出,眀顯是一幅頗受愛憐的女子模樣。
再看旁邊的夜子桑,也是如出一轍的……激烈。
堂內靜默,少女開始茫然失措。
「你爹爹要問的不是此事。」紅線發亮,**嗓音自神識降臨,瞞著在座眾人,偷偷的給她提示。
許夢眼角瞟向系統,只見他不動聲色的拿起茶杯,喝了半口茶,完了還抿了抿唇上的茶漬。
倏時,恍然大悟。
沒有人注意到,符華驀然捏緊的骨節。
面頰微微發燙,少女偏頭看向桑娃,見他嘴角慘不忍睹的細小傷疤,當下十分愧疚。
她垂下頭,悄悄用舌尖感受一下紅腫自己的唇瓣,選擇默不吭聲。
要她咋說啊?難道要她說她看見桑娃美色,饞人家身子,沒忍不住就去撩撥人家,反遭桑娃強吻?
還是說她為了完成任務,以她僅有的一點美色惑人,然後主動獻吻?
無論哪個,都是扯著老虎尾喊救命——找死!
分堂裡頭靜悄悄的,就連好動的小糰子,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乖乖的躺在許夢懷裡,不再說話。
良久,符華率先打破沉默,把事情挑明,「聽聞總宗主到達官洞之時,我那孽徒和許宗主的千金便是衣裳不整的昏迷著,旁邊還有一個活脫亂跳的孩童……」
許夢身子一抖,抬眼望向符華,對方只是沖她淡淡一笑,有點陰滲詭譎的那種。
少女在心中默默地咬手絹,他這話,彷彿是在說她和桑娃偷情,然後被捉姦了!還有了個娃!
不過認真想想,當時的情景也確實有點像……
思緒走遠,許夢不知想起了什麼,水眸斜斜剜了系統一眼,她的眼中明顯含有疑惑。
系統會意,淡漠的拿起茶杯,悄悄給她解釋原因,「我沒有理由出現在官洞之中。」
「做一個發現者,再合適不過。」
「那也不用把我劈昏啊!」少女扣著手指頭,欲哭無淚。
她連當場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喝茶的動作略停,系統似有迷惑,「我以為,你是不願意麵對那般尷尬的場面的。」
「……」
許夢和系統在背地裡聊得熱火朝天,表面上的眾人神色各異。
符華眼中閃過些許寒意,他摩挲著茶杯,嘴裡含笑:「不知許宗主的千金昨夜為何會出現官洞之處。」
「官洞乃受罰弟子禁閉處,這無緣無故的,姑娘為何要深夜潛入。」
「難道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嗎?」
少女挑眉,剛欲說話,一旁靜默的夜子桑便直起身子,擋住符華他那銳利的眼光。
「師父,昨日是弟子生辰,師姐良善,特地為我送來吃食。」
黑眸蓋下眼帘,他聲音沉了下去,「這些話,方才許宗主已然問過。」
「在洞中的一切,弟子也已經一一稟告。」
他拱了拱手,朝許紹峙拜上一禮,「許宗主,我們確實是偶然在官洞當中遇見鏡子幻象,才會失去意識。」
「至於我們為何會變得衣裳不整,弟子和師姐真是不知。」
「哦?」符華輕笑,右腿隨便搭上左腿膝蓋,換了個閑適的動作,問:「那這小孩究竟從何而來?」
瘦削骨指在腿上輕敲,他的笑容轉冷,「千年石鏡認她為母,與認她為主並無不同。」
「她能破除石鏡封印,說明只有她並未深陷在幻象當中。」
「這倒是容易讓人覺得,她是早就知曉石鏡的下落,趁著昨夜月黑風高,方便行事,就用為你慶賀生辰的理由進入洞中,以此來掩蓋她真實的目的。」
水眸微僵,許夢在暗自誹腹,她確確實實是假借桑娃生辰為由進入洞中,可她並不是沖著石鏡去的,而是沖著秘語去的。
嘴角微微扯動,她皺了皺眉,在心裡默默反駁,況且桑娃也並未陷入幻象,他是……
「哦對了。」黑袍泛起紋痕,符華將其撫平,語氣曖昧,「昨夜官洞拔地而起,鬧出動靜的太大。」
「若是這居心不良之人做賊心虛,也是可以故意作出一些驚人之事,藉此轉移旁人的注意力的……」
「……?!」許夢氣極,恨不得上前去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頭裝他是些什麼東西。
誰會故意毀自己的清白來掩飾嫌疑啊!這都是誤會!誤會!
下唇嘶嘶的痛,她想起自己解開的髮帶和桑娃的腰帶,有苦難言。
他們兩個真的好像偷情男女……
少年抿了抿唇,伸手抱過小糰子,低聲誘哄,「叫爹爹。」
「爹爹!」小糰子摸著他的小腦殼,乖巧應聲,完全不顧眾人驚呆的表情。
尤其是他的「娘親」。
耳尖泛起粉紅,夜子桑將糰子交還少女,平靜道:「弟子曾在奇文異書上面見過,千年鏡妖,善造迷宮,惑人心智,能使人做出一些癲癇之事。」
「為的,就是能早人化成人形。」
「且這鏡妖在初化人形之時,會選擇兩名被控制者作為父母,以求依賴。」
「所以弟子猜想,弟子與師姐昨日失去意識之後,應當是被這鏡妖迷惑,控制著解開了封印。」
「而這鏡妖化作人形之時,只有我和師姐二人在官洞當中,所以它便認我們為父母了。」
青絲垂地,少年啞聲不明,「所以師父所言,皆為虛妄。」
「師姐,向來不喜子桑。」
「又怎會願意同子桑拉上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