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懂瘋子的世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懂瘋子的世界
在蘇蕙看不見的廟宇背後，有株快要歪倒的老黃桷樹，樹下的陰影裏隱約能看到一道修直挺拔的身影，他似乎站了很久，直到蘇蕙的聲音入耳，黑暗中的眼眸中竟透出一絲嗜血的瘋狂，舔了舔嘴角，冷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總有一天……”
寒風卷過，枝頭未化的積雪砸落，弄得他滿頭滿臉，話也沒說完，就閃身離去。
蘇蕙盡管猜到字條是青衣人所留，卻想不到他一直就在廟後沒走，更沒有想到老根頭已經被他殘忍吊死在老桷樹上。她借著青銅燈盞的火，在避風的角落裏生了一堆火，獨自蜷縮在火堆邊過了一夜。
天亮後，又飄起了大雪，蘇蕙餓得前心貼後心，繞著破廟轉了一圈想找些冬筍什麽的填肚子，一不留神撞了頭，才發現那是老根頭的屍體，他都凍成了冰雕，身體表麵被大雪覆蓋，不仔細看根本就認不出是個人。
把老根頭埋在老黃桷樹下，蘇蕙流著淚無比歉疚，凶手是誰，不問可知，是她連累了這位無辜的老人。
可是，那人連老根頭都要殺，又為什麽要留下她的命呢？
騎著馬離開後，蘇蕙腦子裏一直有個疑問揮之不去，最後煩惱的來了句：“算了，瘋子的世界，姐不懂。”
京城的巍巍城牆出現在地平線上，撲天蓋地的大雪也掩藏不了那如臥龍般的城牆輪廓，進城的車馬絡繹不絕，在城外排成了長龍般的隊伍，喧囂非常。
蘇蕙摸了摸變得光滑的臉，並沒有著急去排隊進城，而是在一個凝結成冰的積水窪邊停了下來，抹開積雪把冰麵當鏡子照，還沒等她看清楚，就聽到一道尖酸的嘲弄：“小姐快看，那個醜八怪把冰麵當鏡子照。”
有道懶洋洋的聲音說：“醜人多作怪唄，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無端挨罵了，蘇蕙心裏卻是滿心歡喜，冰麵上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臉，臉上可怖的紅疹都消了，盡管髒兮兮的，卻再不是頂著酷似鍾麗妍的麵具了。
她理也沒理說話的人，隻當是狗吠，牽著馬就準備進城，這次以本來麵目進城，都讓她有種迫不及待的興奮感。誰知，她不想惹事，偏偏麻煩就要找上門。
旁邊一輛進城的馬車上，那個尖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喂，醜八怪說你呢！”
這人得多蠢呐，自己都把自己罵了，蘇蕙覺得不補一刀，實在對不住她的智商：“你說你是醜八怪？”
說話時，蘇蕙看向馬車上被丫環擋了半張臉的少女，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呢，蘇蕙差點叫了一聲“四妹”，緊接著又趕緊咬住唇。
她現在不用冒名頂替鍾二小姐，可以做回蘇蕙，但同時也讓她失去了與鍾麗婷之流相抗衡的身份，連鍾麗婷的丫環欺負她，也是白欺負了，她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也算是落草的鳳凰不如雞了，得失之間，蘇蕙卻並沒有迷茫，心念一轉，又十分坦然。
這時，鍾麗婷主仆也反應過來，丫環叫囂要車夫把蘇蕙抓起來，卻見蘇蕙一臉無辜的邊後退邊叫：“我說錯什麽了，就是誇了一句這位小姐貌若天仙，難道不行嗎？”
“你撒謊！”那丫環反駁了以後，才悟出不妥，而且不用回頭，她都能感受到自家小姐很充滿惡意的目光，頓時嚇得都結巴了：“你明明……剛才不是……你說的是醜八怪！”
八卦黨什麽時候都不缺少，這裏剛鬧起來，馬上就有不少人圍觀。蘇蕙用髒兮兮的手抹了一把亂草般的頭發，接著忽悠：“看到這位小姐仙子一般，我覺得自己像個醜八怪，這也不行嗎？”
“算你這張嘴兒會說話，賞。”鍾麗婷眉梢染喜，頰上飛起一片紅雲，同時伸手在還想辯白的丫環腰間軟肉上狠掐了一把，甩了個裝銀角子的香包出來。
鍾麗婷的準頭還不錯，香包正好砸在蘇蕙手裏，她掂了掂，應該是一兩的銀子，正好現在身無分文，這一兩銀子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了，要不然，她還得找地方把馬賣了換錢，才能買東西吃。
進城後，蘇蕙先找了家包子鋪，買了一碗清粥四個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又跟那位看著憨厚老實的老板打聽到哪裏賣馬劃算。正好老板知道隔壁鄰居想要買馬，就給介紹，沒想到那位要遠行，竟然以一匹馬的價格，把房子租給了蘇蕙三年。
蘇蕙找到落腳的地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酣暢淋漓的睡了個昏天黑地，直到次日傍晚時分，才被餓醒來。
房主離家前說過，家中米糧都送給蘇蕙了，家中之物，她也可隨意取用，隻要幫著打掃衛生就行。蘇蕙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到廚房時，還在鍋裏看到了沒吃完的燉菜，索性就把鍋裏的燉菜弄熱了，隨意對付了一餐。
回到房裏，蘇蕙尋思要不要按蘇鳳臨死前的交待，去找韋相爺，不管韋相爺會不會為玉陽蘇家洗清冤情，至少，他能保住蘇鳳的親生兒子。
無論她當不當那個婚約是回事，至少那個草包未婚夫也是蘇鳳唯一的兒子，他要是死了，蘇鳳一定死不瞑目。
本來，進京冒充鍾二小姐多時，蘇蕙見過韋亦策跟韋湘寧，卻沒有見過韋亦韜，心裏對他還活著的期望性其實很小，隻是為了報蘇鳳的恩，才在希望渺茫的情形下，試圖為他謀一條生路。
“直接進韋府，估計見不到韋相爺，就會被韋亦韜那草包的二娘給弄死了，那位薑姨娘也是位陰險毒辣的貨色，害死我這個小孤女，比捏死一隻螞蟻更容易。”
蘇蕙歪在老舊的黃梨木搖椅上，有些煩燥的隨手一抓，竟然抓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她也是膽大，竟然沒有尖叫，還把那東西抓起來看。
那是一隻肥白圓的貓，藍琉璃色的貓眼半眯著，被蘇蕙抓著後頸皮抖了幾下，才懶洋洋的睜大眼睛，“喵”的叫了一聲，又把眼睛閉上了。
“什麽時候，本小姐才能享受如此悠閑的貓生，啊呸，是人生。”蘇蕙很有些無聊的感歎了一番，才決定先不去韋府，等弄清楚蘇家在京城一脈的族人情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