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77
原本賈母把王夫人叫來,只是想知道對方到底做了些什麼，然後再給對方些不大不小的懲罰，事情也就那般過去了。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毒婦不但做得事,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嚴重，還這般的囂張不知悔改。
被氣了個半死,弄到需要請大夫的地步,外面的人能瞞住，可是賈母知道，府里的那幾位主子,尤其是賈政這個兒子,怕是很能瞞得住。
無他,若真是想悄悄的處置了王夫人，那賈母自己能夠做主，更不會告訴兒子,可即便被氣成了這個樣子,賈母也還是心有顧忌。
賈寶玉的婚事就不用說了，事情弄到現在這個地步,能不能把兩個玉兒湊在一起,她已經不想了,可母喪守三年。
這年歲正是議親的好時候,怎麼也不該耽擱了，而且她雖然口中說著,處置王夫人不需要顧及王家,有著王熙鳳在,怎麼樣王家都不會與他們撇開關係。
但王熙鳳再好,那也是大房的,雖然與二房來得親近，可跟自己親生母親比，那可就差得太遠了。
雖然說王夫人性子愚蠢，但有著王家這位姑奶奶在，對寶玉的婚事相看還是有好處的。
旁人便是瞧不上賈政這個五品官，也會瞧一瞧王子騰，這做舅舅的總是會提攜外甥。
而且就算是不說這些，縱然她寶玉是個男孩子，可以等到三年之後再娶妻，不用想守孝會不會耽誤太多。
但元春呢，那可是還在皇後娘娘身邊做女官呢，眼看著過幾年就能出宮，有著大好前程，賈家難得有一個眼看著能出息的孫女，怎麼能被守孝給耽誤了。
所以就算是賈母的心真能狠下來，也不怕兩個小的與她產生什麼隔閡，這事也不能如此做。
女兒再如何重要，外孫女再如何討人喜歡，也終歸是沒有賈家的榮耀來得重要，更何況，女兒和外孫女那邊也還沒出什麼大事。
是以該如何處置王夫人，賈母想了又想，也只能是先壓著對方在小佛堂里撿上一年的佛豆，其他事情都不讓對方理。
這般關個一年半載的，想來也可以壓壓對方那愚蠢狠毒的性子，而讓一個錦衣玉食的人，日日粗衣布裳，吃齋念佛，對自己女兒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不過想要這般處置，自然是要知會自己兒子一聲的，當然了，賈母不會傻到，把這些事情，直接跟兒子說了。
那以兒子的迂腐性格，怕是當場就能做出休妻這樣的事情，她雖然也厭惡極了這個兒媳婦，但投鼠忌器，總還是要顧及著兩個孫子孫女的。
索性，二兒子是個孝順的，也不是那種娶了媳婦不要娘的，她只要說是，二兒媳婦自願為賈家吃齋念佛祈福，兒子也不會說什麼。
再有趙姨娘在旁邊伺候著，等過一兩個月，二兒子就更是不會在意這事了。
賈母的算盤打得還是挺好的，可等到晚上，她也喝完了葯，休息好了，打算跟二兒子商量這件事的時候，就聽對方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驚嚇才對。
東宮從上到下，除了太子，那些有著品級的太監宮女還有官員，都被宗人府連同刑部大理寺的人給抓了去，據說是皇上下旨，徹查一樁重大案件。
「怎麼會這樣，之前也沒有任何風聲啊……」
被震住了的賈母，哪裡還有心思去管王夫人那點小事，她看著同樣神色凝重的兩個兒子，原本就被氣得不輕而難受的身子，更是支撐不住的倒在了軟塌上。
賈母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若說那會是被王夫人的話氣得，那現在她就是忍不住的心中恐慌。
雖說現在被調查的是太子，跟他們賈家沒什麼關係，但架不住，從一開始，賈家就被綁在了太子的那艘船上。
別看現在的賈家只是花架子，榮國公去了之後，就沒有能撐得起門面之人，但當年榮國公還在時，賈家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門第。
若不然，王夫人這個王家的嫡長女，也不會嫁給了賈家不能襲的次子。
要知道，在此之前，四大家族聯姻，那可都是把嫡女嫁給嫡長子的，一個襲爵的次子，誰願意賠進去一個嫡女。
不過是那會賈家勢大，而王家有些沒落，要不然，是斷斷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也是為什麼，王家一直都對這個嫁出去的姑奶奶極好，也有很大程度，是存在著想要補償的心理。
而榮國公剛剛襲爵，賈家正是鼎盛之時，皇上膝下的太子也開始進崇文館讀書，所選中的伴讀共有四位，無一不是世家大族出身。
別看賈赦如今這般的混不吝，但當年，他也是進宮陪太子讀書的伴讀之一，他那把玩古董珍寶的眼力，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宮裡學來的。
賈家是傳承了好幾代的大家族，一府兩國公，京城中有數的豪門，賈代善也是個心有成算的。
他自然不會僅僅因為自家兒子，被選中了太子的伴讀，就那麼跳到太子的船上去。
可架不住，那會太子真是盛寵啊，別看這會太子被皇上諸多疑心，諸多猜忌，諸多打壓。
但一開始，太子可以說是被皇上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那真是要什麼給什麼，其他皇子加在一起，也比不過這一個的分量。
別看現在太子被皇上經常訓斥，什麼奢侈浪費，不懂民間疾苦之類的，但那時，皇上真是成堆的寶物往太子的宮裡送。
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宮裡伺候的宮人們，就委屈了他的太子，那份寵愛，看得讓人心驚，自然也讓賈代善下定了決心。
事實上，太子黨里的大部分人，除了太子母后的娘家人之外，基本上都是這麼，被皇上自己推到太子身邊的。
賈代善當初盤算的其實不差，身為臣子跟著皇上的步子走，那總是沒錯的。
更何況，那會的太子，雖然是被皇上寵著長大的，但天資聰慧，性情也是勤勉認真，待人溫和有禮，很是讓人能生出好感來。
其實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誰能想到，皇帝的壽數竟然這樣長，而且一點都沒有人老了糊塗了的意思，反而格外的精明。
而一個年老精明的皇帝，和一個年富力強的太子，縱然沒有那些各個優秀的皇子們，也註定會是一場悲劇。
只是那個時候，賈代善縱然意識到了，也沒有辦法，而且就算是重來一次，他當初也不可能做其他的選擇。
皇帝的意志不會給你選擇的權利，當初的賈代善要是敢違背皇帝的意思，那也沒有賈家這麼多年的榮耀。
別說是當初了，就算是現在，皇帝自己怎麼說太子都行。
就算是把人給踩到泥里，他自己也不覺得怎樣，可要是換一個人敢嫌棄太子，那就純粹是找死了，怕最後連個全屍都很難留得下來。
不過賈代善當初的選擇，雖然稱不上是錯，可如今就把賈家給坑了，他們一家早就站到了太子那邊，就等著太子繼位后，自家還能接著享福呢。
哪想到，現在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太子的東宮就被抄了，皇帝親自下旨，三司會審，這完全沒給太子留任何的顏面。
別說是那些聰明人了，便是賈母這樣的內宅婦人，也知道如此一來，太子的威嚴是徹底的掃地了，就算是最後沒查出什麼事，怕是也沒有登基的可能了。
賈母這會還能坐得住，沒有直接暈過去，已經是那會被王夫人刺激了一下后，心臟的程度能力變強了。
「母親，您先別急，事情也不一定就糟糕到那種程度，或許……或許只是皇上誤會了什麼……」
見賈母這麼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賈政這個孝順兒子，連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母親，只是那安慰的話語，就連他自己都不太信。
再是讀書讀迂腐了的人，畢竟是賈代善一手教出來的，基本的政治敏感度那還是有的。
哪怕昧著良心，他也說不出太子這回不會有什麼事的話來。
賈赦坐在椅子上，施施然的看著，對面那母慈子孝的一幕，半點都沒有要上前，去盡一下孝心的意思。
對於自家老二緊張的安慰，更是撇了撇嘴，眼裡滿是不屑，那模樣，得虧了賈母是沒瞧見，要不然又得氣得眼前發黑，說不得還會被氣暈過去也說不準。
「行了，你不用安慰我，你母親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點事不算什麼……」
見二兒子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雖然安慰的話拙劣了些，但畢竟是出自真心，賈母也是有些欣慰。
她拍了拍二兒子的手，讓對方不用擔心她，而後沉思了一下，這才神色嚴肅的對兩個兒子說道：
「太子現在出了事，怕是也沒什麼翻身的餘地了，你們在外做事，都要小心著點，別跟太子那邊扯上什麼關係，這個時候，可不能被牽連了！」
雖說這麼做，顯得有些無情，但眼看著太子那顆大樹要倒了，不趕緊避開，難道還湊上去，等著砸到自己嗎。
而且要真細說起來，賈家現在，榮國公去世也還沒到三年，正是守喪期間，雖說皇上下旨奪情，沒讓老大老二在家守孝，仍舊可以做官。
但他們緊閉門戶，不管外面的是是非非，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來。
就像是那會她與女兒談論兩個玉兒的婚事，那也是偷偷談得，就怕被人聽見，議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