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絕不姑息
初冬的寒風把燭火吹得昏昏欲滅，穆璟坐在書房的正座上，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蓬頭垢面的女子，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卻沉穩的可怕，饒是穆璟這樣氣場強大的人也震懾不到她。
「說，為何下毒？」穆璟無心與她耗費時間。
「……」那女子只微微勾了勾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並不回答。
「你可以不說，只是你仔細想想，你背後的人真的能保得住你？你被關在柴房的這幾日，一撥又一撥的人想取你性命，你該慶幸這府中守衛森嚴，不然你以為你此刻還有命跪在這裡？」穆璟見她不肯開口，漫不經心地說道，自然沒有人來取她性命，恐怕指使她的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已經暴露了，詐一詐說不定能套出些話來。
「……」那女子眼神開始有些渙散，只是依舊不答。
「既然你選擇閉口不言，那我成全你，你死以後我便會放出消息，說你已經屈打成招。屆時，不知道你此刻的死守還有沒有意義？」
穆璟的話像鎚子一字一句砸在她心裡，她也在細細盤算，緩緩閉上眼睛，又慢慢睜開，像下定了決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氣。
「我說！咳咳咳……」被關了半月之久，嗓子已經啞得說話都有些困難，女子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垂著頭大口喘息。
穆璟見狀，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茶杯倒滿水，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
「別耍花招，若你還有一絲良知，就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嶼禾此刻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一切都拜你所賜！」穆璟蹲下來將茶杯遞給她，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女子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將空茶杯緊緊握在手中，穆璟方才的話讓她的表情有些一絲變化。
「是寧姝郡主，她被你退了婚之後，便一直派人打聽蘇姑娘，在我入府之前，她已經派了三撥人想方設法混入府中，皆未成功。我真的是從榮縣逃難過來的，原本是跟我阿爹阿娘和妹妹一起的，途經郢州，一群流民在城門外驚了寧姝郡主的車轎，她便命人將那些人用繩子綁在馬後面活活拖死，我阿爹也在其中。」說起家破人亡的慘事，女子淚水止不住的流。「我阿爺擅制毒，我自小便跟他學習了如何制毒，於是我便扮成丫鬟給寧姝郡主下了毒，只是不料被她身邊的侍衛發現，便抓了我阿娘和妹妹，讓我隨流民來到豫州，找機會接近蘇姑娘，給她下毒。」許是做了虧心事良心遭受譴責，女子說著漸漸低下頭去。
「嶼禾她真心待你，即使知道你給她下毒，也讓清荷她們將你悄悄送走，不許任何人聲張此事，是清荷鳳予瞞著嶼禾將你扣下，你也該為你所做之事付出代價！」穆璟憤然說道。
「是我不該以怨報德，可是我也是被逼的，我阿娘和妹妹在她手裡，我沒辦法……」女子說著漸漸聲音哽咽，又突然抬起頭望著穆璟。「蘇姑娘怎麼樣了？我……我害怕寧姝郡主會對我阿娘和妹妹不利，只想快點完成任務回去接她們，寧姝郡主說蘇姑娘沒死我便不能回去，所以我……我下藥就重了些。」
「此刻還昏迷不醒，你最好祈禱她沒事，不然你跟你阿娘和妹妹只能在地下團聚了。」穆璟很少說這樣的狠話，當真是氣極了。
「侯爺，你救救我阿娘和妹妹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救，我求求你，我只有她們了。侯爺，我求求你了。」女子害怕的發抖，直直撲過來想要拉住穆璟的衣角，被穆璟側身躲過。
「若是嶼禾無事，我或許還會考慮，若是她有任何閃失，你自是知道後果。你死了，想必那寧姝郡主也不會放過你家人，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放過她，就當替你們報仇了。」穆璟冷哼一聲，眼中是快要將人吞噬的恨意。
「將軍，蘇姑娘醒了！」尚卿急匆匆跑進來。
「將她帶下去好生看押。」穆璟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趕忙向聽雨軒跑去。
「咳咳咳……」穆璟還未進門便聽到裡屋傳來蘇嶼禾虛弱的咳嗽聲。
清荷正在喂葯，穆璟連忙一手接過裝著葯汁的青瓷碗，一手扶住蘇嶼禾後背，對清荷鳳予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來就行了。」
清荷鳳予未挪步，隻眼中含淚的看著蘇嶼禾，滿眼的愧疚。
「聽話，你們也累了一夜了，眼下都泛青了，去休息吧，我沒事了。」蘇嶼禾見她們未動，虛弱的扯出一絲微笑說道。
清荷鳳予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還難受嗎？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心裡還燒的慌嗎？」穆璟將葯放在床側的桌子上，大手覆上蘇嶼禾的額頭，溫聲問道。
蘇嶼禾將他的手輕輕拿下來，搖了搖頭：「好多了，別擔心了，我懂點醫理，知道自己的情況，沒事的。」
「那先把葯喝完吧！」穆璟將蘇嶼禾的身子輕輕靠在軟枕上，又重新拿起葯，給她一勺一勺喂葯。
「這葯太苦了，配些糖油果子行不行啊？」蘇嶼禾見穆璟擔憂的眼中布滿血絲，一路跋涉加上一夜沒睡，此刻已經疲憊了到了極點，便強打起精神寬慰他，故意逗他，說完還衝他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不行，大夫說了甜食會影響藥效，你怕苦那我就陪你一起苦。」說著端起碗喝了一口葯，突然湊近蘇嶼禾，將嘴唇貼上她的唇，慢慢將葯渡進她口中。
蘇嶼禾瞪大了眼睛，慘白的臉上泛起絲絲紅暈。
穆璟「喂」完葯，慢慢離開她的唇，似笑非笑的望著蘇嶼禾：「葯真的好苦，是不是？」
蘇嶼禾羞紅了臉，默默低下頭。
穆璟看著她害羞的樣子，心裡一暖，這兩天對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穆璟總是愧疚難當，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似是看出了穆璟心中所想，蘇嶼禾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雙手捧著穆璟的臉，眉眼彎彎的說道：「好了，別自責了，這種事情本來就沒人能預料得到啊。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別追究了，清荷鳳予都告訴我了，她也許是有苦衷的，其實剛開始待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是帶著善意的，不知什麼原因做了那樣的事情，無心也好有目的也罷，我都不想再深究了，可以嗎？」蘇嶼禾說得認真，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穆璟。
她何嘗不知道這件事的蹊蹺之處，手能伸到府里來，想必也已經打探了很多關於她的消息，事情一旦鬧開，於她、於穆璟、於候府來說都不是好事。而且她也大概猜到了那姑娘是被脅迫的，剛入府時在閑聊中便聽過她講自己家裡人的事，只是蘇嶼禾再想細問，她也是只道是走散了，其他再也閉口不談。
「她確實是受人指使，也確實有苦衷，但是這一切不該強加在你身上，我可以答應你，放過她。但是她背後的人我定要她付出代價！」穆璟終究是內心有所鬆動，她知道蘇嶼禾心軟，也總聽她說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作為女子的她也想儘力保護其他女子。
「那你可以告訴我她的苦衷具體是什麼嗎？」蘇嶼禾聽到穆璟鬆了口，內心欣喜不已，忙問道。
「她爹被壞人害死了，娘和妹妹也被壞人抓起來了。嶼禾，我知道你心善，也喜歡你的善良，但是如果這樣會讓你身處危險，我寧願你自私一點。那歹人是要置你於死地的，我知道我得知這件事後有多后怕嗎？我差點就失去你了。」穆璟說著又將蘇嶼禾摟入懷中，彷彿找回了失而復得的寶貝。
蘇嶼禾臉上帶著笑意，把下巴抵在穆璟的肩膀上，跟穆璟說了一會兒話，現下精神好了許多。
「我知道的，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也別怪清荷她們，是我自己少了一份警惕，我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蘇嶼禾柔聲說道。
「以後我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清荷鳳予與你情同姐妹，我自然知道她們在你心中的份量，是我昨夜沒考慮周全，對清荷說話有些重，一會兒我讓尚卿替我買些禮物，你幫我給她們，算是賠罪，可好？」穆璟如今想來也覺得自己昨夜語氣不好，便想出了個法子，哄得蘇嶼禾原諒。
「鳳予喜歡吃，給她買些好吃的就好了，至於清荷嘛，不知道你軍中可有適齡的好男兒？清荷虛長我幾歲，過完年就二十一歲了，我怕她一直在我身邊耽誤了她，如果有適合的，你也替她留意著，至於其他禮物，就不必了。」蘇嶼禾總是在替別人考慮，穆璟給了個台階，她便順勢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何須在軍中挑人，我身邊的尚卿和阿霄也都是人中龍鳳，你可以讓清荷隨便挑，就看她喜不喜歡。」穆璟想著若是清荷和自己身邊的人有緣分，蘇嶼禾也更加放心些。
於是兩人就尚卿和阿霄誰更適合清荷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兩人興緻勃勃說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