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露的危機
第五章暴露的危機
站在岔路口,康德感受到了澎湃的元素波動,似乎整個蜂巢都興奮起來。
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接引他的處女王道:「是王女殺戮之戰開始了。」
康德一下子來了興趣:「會有王女之針的對決嗎?」
「當然。每一場較量大約是一小時,兩位是在這兒等一會,還是現在就離開?」
她的表情已經明顯,希望這兩隻雄蜂趕緊走。她完全沒有應對雄蜂的經驗,這讓她手足無措,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被要求放兩隻雄蜂來到如此隱秘的地方,這讓她渾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
康德道:「雖然很想看看,但我們還是儘快走吧,再過一小時,會有很多工蜂回巢,蜂多眼雜,看到我們從這裡出來就不好解釋了。」
說著說著康德一怔,對元素波動十分敏感的他突然感覺到異常,有那麼一瞬間,所有的元素波動完全消失了!
「那麼祝兩位一切順利,我就不送兩位出去了,直著向前飛,出了這條通道就是你們來時的路。」
斯泰爾老將軍微微欠身:「再次向您表示感謝,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一句話未說完,康德突然看到,老將軍的胸甲正前方,出現了一個核桃般大小的七彩光斑。
他頭皮一緊,大吼一聲:「小心!」
他猛撲過去,一頭把老將軍撞飛!
與此同時,一道七彩光柱從訓練場方向射出,從背後命中了他。
這是怎樣的力量啊!
光柱所蘊含的元素波動是如此狂暴,可是光柱以外卻完全沒有波動,似乎空間中所有的元素力量都被集中到了這條光柱上。
有什麼東西能擋住它嗎?
覆蓋在康德體表緩緩流動的水紋一樣的風靈護盾瞬間被洞穿,然後倒霉的是可以把所有物理傷害削弱70%以上的外層硬甲,它像是一張薄紙,被叉子一穿而過。
硬甲內,是削弱土系法術以外所有元素攻擊90%的、法力充盈的貼身軟甲,然而在這道光柱面前,同樣不是對手。
一光兩洞。
光柱毫無滯礙地穿過他的身體,消失在遠方。
康德低下頭,他看到了自己胸前透出來的光亮,被燒焦碳化的傷口邊緣光滑而平整,已經變成了閃動七色光華的晶體,他甚至能聽到晶體剝落破碎的細微嘩啦聲。
完全沒有疼痛。
「這就是……」
被驚呆了的處女王和死裡逃生的老將軍驚恐地大叫:「王女之針!」
全大陸最強的『穿刺』類技能嗎?
「我……該感到……自豪嗎?」
自嘲地說完這句話,康德感到世界陷入了無邊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朦朧中,康德聽到了嘩啦啦的鎖鏈響。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間寬闊的蜂室里,四肢被扯開,擺成一個「大」字。
兩對鋼鐵般的翼也被附加了土屬性法術的鋼岩藤牢牢鎖死,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腦袋。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抓我?我不過是個被笨手笨腳的決鬥選手誤傷的倒霉蛋。
當初發生的事潮水般湧進大腦,他猛然想起,或許,自己在最不該出現問題的場所、最不該出現問題的時候,捅出了大簍子。
「我活著……我居然還活著……對女王陛下,對蜂巢來說……這是最大的災難!」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音,抬起頭,來的居然是斯泰爾將軍。
「康德,你受苦了!」
「沒關係,老將軍,我真不如死了的好!」
「別這麼說,你還活著,是不幸中的萬幸。我會盡量爭取保住你的性命,但是……」
「我知道該怎麼說,我會承擔責任的。」
「康德,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女王陛下非常擔心你——」
康德苦笑了一下:「跟陛下說,自己多保重,我很可能要辜負她的期望了。」
「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壞消息,關於陛下的。」
「說吧,我挺得住。」
「陛下婚飛的日期和對象已經定了。元老院已經公示,」老將軍停了一下,似乎在猶豫什麼,但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是納霍爾。」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親耳聽到,康德依然覺得自己被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冰湖。
他聽見自己的頭骨在咔咔作響,有什麼東西要衝開頭蓋骨噴射出來。
他覺得臉發脹,頭髮暈,手腳似乎有點發麻。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失敗了,發出一聲凄厲的咆哮。
老將軍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可是……放心吧,我會用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一切的,包括我為什麼去那兒,又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去那兒。」
「你——」
「別說了,你快走,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你對這件事一無所知,老將軍,千萬別為我出頭,否則,你自身難保。如果我不在了,女王陛下能依賴的重臣或許就只有你了,千萬保重。走,走!」
老將軍急匆匆走了,康德陷入了沉默。
束縛四肢和雙翼的土屬性法術沒有加深痛苦,自從選擇了「打破物種限制」,他已經取得了高額土屬性抗性,區區鎖鏈,他只要一扭身就可以扯斷。
「這點所得,和我將要付出的,完全不成比例啊。命運,真是有趣。」
很快,康德走上了命運的審判台。
前一天還是意氣風發的英雄,而今天,他卻成了一個被審判者,要接受元老院的質詢。
寬闊的蜂巢廣場前萬頭攢動,女王陛下端坐於高台之上,目光充滿哀傷。高台之下,是半月形環坐的七位元老,他們是今天的判官。
七位元老面朝的那個圓心位置,是康德,他背後不遠處有數排座位,是和他一樣的雄蜂們,納霍爾赫然坐在前排。
老將軍斯泰爾坐在最後,目光中滿是焦急。
康德居然微笑了一下。
他沒有哭的習慣。
好笑,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無非被流放而已。
這有什麼好笑呢?當然好笑,因為我現在沒有被流放,接下來我要做的,是拚命把責任朝自己身上攬,拚命把假的說成真的,拚命朝被流放這個對我自己最爛,卻對其他所有人最好的結局去做。
這就是我,一隻雄蜂的宿命。
難道,這就是我的宿命?
他的微笑讓台上有的元老坐不住了,一隻少了一條胳膊的雄蜂瓮聲瓮氣問道:「康德,你笑什麼?」
元老發話,意味著質詢——或者說審判——開始,場中安靜下來。
「我在笑自己。前幾天,我還是戰爭英雄,現在,居然是個囚犯。命運是多麼神奇,又是多麼令人無奈啊。回想這兩天的事情,簡直如夢幻一般,夢醒之後,充滿了美麗的回憶和深深的遺憾。或許,要不了多久,連現在的笑容也會永遠凝固在記憶中吧。」
另一名元老道:「康德將軍,聽起來您似乎十分悲觀,這與我所了解的您大相徑庭。我希望不會是因為受重傷吧?如果您覺得身體不適,可以提請休息。要知道,您這樣有影響力又品行高尚的戰將乃是所有蜂的榜樣,我們將盡一切可能保障您應有的權利。」
康德苦笑了一下。
他怎麼能聽不出這位元老的回護之意,這傢伙一定是親女王一系的。
但是現在,你們應該努力攻擊我,只有這樣,能讓我更從容。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借口身體不適,拖下去。蜂巢現在需要可靠的戰將帶隊搜集物資,只要拖入冬季,更加窘迫的生存環境或許能換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乃至戴罪立功的機會。
不可能的。
大部分元老希望趁女王產卵期間實現大權獨攬,這是他們好不容易盼到的機會,而我就是這個突破口。
果然,馬上有另一位元老反對:「作為一名有影響力又品行高尚的戰將,他公然出現在禁區,還被王女之針命中,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蜂巢一定會秩序大亂。康德將軍,我們都想知道,是什麼理由,使你不得不違抗所有人熟知的教條,公然出現在那兒?」
康德保持沉默。
全場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但他一直不吭聲。
足足等了一分鐘,有的元老道:「康德將軍,如果您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以傾訴出來,現在召開的議事大會是公議,沒有任何藏私的餘地,是一個任何蜂都可以暢所欲言而不會被追究的場合。也不會有誰敢一手遮天,這您不必有任何顧慮。」
呵呵,讓我把女王咬出來,換取向你們搖尾乞憐的機會么?
別做夢了。
你們會得到答案的,但一定不是你們想要的那個。
康德朗聲道:「因為我信不過你們,此刻我的心裡充滿了失望與憤慨。」
全場嘩然。
「安靜,安靜!」
負責維持秩序的工蜂不得不大聲呵斥來保持會場秩序,這是它的職責所在,即使被震撼的程度一點也不必其他蜂小。
從來沒有哪一隻蜂敢如此當眾否定元老院的權威,膽大包天的大嘴巴納霍爾都震驚得一臉見了鬼的樣子。
元老們面面相覷,待秩序稍稍恢復,一名元老問道:「那麼,為什麼呢?您的逾越行為與對我們的看法,這二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我全部的動機可以用一句話說明:我必須得到我應得的東西,而你們抹殺了這一切。」
下面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請解釋一下。」
「摧毀金環赤尾蜂巢穴的是我,可你們把我應得的榮譽給了一個預定好的傢伙。這是可恥的欺騙和愚弄。」
下面坐著的納霍爾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元老們面面相覷,開始覺得這次公開質詢或許是個錯誤。
康德不好管,納霍爾相對老實——或者說蠢萌一些,這是元老們公認的,所以攻破金環赤尾蜂巢穴這樣的大功必須是納霍爾的。
但這種事當眾揭破,對誰都沒好處。元老院的權威,必須得到維護,必須立即阻斷這個話題。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對戰利品的分配和榮譽歸屬有看法,」一句話把康德的指控變成了不識大體的瞎胡鬧、並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的不公之後,元老開始主動進攻,「但這無法解釋您為何會出現在王女殺戮之台這樣的雄蜂禁地附近。」
「對繁殖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