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相州
聽到趙欽的問話,朱拱之移步上前。
「回官家,小的打聽到是有信件從相州而來,想來這幾日便可以到汴京城中了。」
趙欽閉著眼睛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不多時,就有輕微的鼾聲從趙欽的鼻息間傳了出來。
朱拱之輕笑一聲,看來官家這是昨晚累著了,隨後輕手輕腳的拿起一個大氅蓋在了趙欽的身上。
不成想這一碰,趙欽卻又迷迷糊糊得半睜開了雙眼,略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朱拱之。
朱拱之連忙告罪。
趙欽擺了擺手。
「無妨。」
大約過了片息,趙欽又輕聲說道。
「朱拱之,朕問你個事情。」
朱拱之恭敬回道。
「請官家示下。」
「皇城司,現在有多少人了?」
「回官家,皇城司現在總共有三千人,每一千人為一指揮,其中親事官有兩個指揮的兵力,剩下的一個指揮為親從官,大部分都是小的心腹。」
趙欽翻了個身。
「人數還是太少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去禁衛軍里多看一看,有好的苗子,你就收到皇城司中,蔣宣那邊,我會給他說。」
「是,官家。」
說到此處,趙欽忽然將眼睛完全睜開,看著朱拱之。
「明日你挑選些心腹之人,將他們秘密分派出去。在下個月之前,我要聽到你確定的告訴我,大宋二十四路中,每一路里都有皇城司的人在。」
朱拱之一怔,隨後鄭重的點點頭。
「小的知道了,官家。」
「記得要挑選些靈活之人,日後最好能在各路中擔任些職務的。讓他們每個月將各路的官員做了哪些事,見了哪些人,以蠟丸絹書的形式送到京城中來,直接交到你手上,再由你彙報給我。明白么?」
朱拱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正色道。
「請官家放心,小的一定把此事辦好。」
待得到朱拱之肯定的回答之後,趙欽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文德殿內又安靜了下來,過了半晌,趙欽卻突然站起身來,快步朝大殿外走去。
朱拱之趕忙在身後跟上。
「官家,不再多歇息一會么?」
「不歇了,椅子太硬,硌的人腰疼,去凝合殿。」
……
相州城西枕太行余脈,東連華北平原,地勢自西向東,以山地、丘陵和平原為主。其內渠道眾多,水資源豐富。
在仁宗時期,宰相韓琦對相州城內的高平渠進行了疏浚並引渠入城,又在城的西北角建造了兩個水磑,還命令酒官取水造酒,每年造酒量竟高達三千石,一度使得相州成為極為繁華的地區。
後來因為北宋朝廷對水利工程的不重視,以及相州城內傳統耕種業的沒落,也導致了相州城漸漸地失去了往昔的繁華。
但是由於其「外捍夷狄,內輔成周」的獨特地理位置,所以相州仍然擁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地位。
此刻在相州城城門前,有兩人穿著蓑衣,在大雨中靜默站著。
透過層層雨霧看去,這二人竟是宗澤和宗穎。
雖然二人臉上都有些疲憊之色,但卻依然難掩那深藏在疲憊之下的興奮和眼中的一抹狂熱。
「父親,進城去吧。」
宗穎略有些急切地說道。
宗澤抬起頭,看了看城門上方巨大的「相州」兩個字,隔著衣衫摸了摸懷中的那一份詔旨,一股豪情從心中蕩然升起。
「走,進城。」
進到相州城之後,宗澤發現,街上的行人並不多。
連日來的雨水,使得相州城內的道路變得格外的泥濘。
宗澤父子二人,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的在路上走著。
由於宋金之間的緊張形勢,眼下相州城內雖然還是房屋櫛比,店鋪林立,但是有許多鋪子卻都關著門,未曾開業。
「父親,我們是直接去州衙么?」
宗穎用手胡亂抹了一下濺在臉上的雨水,大聲問道。
宗澤站在一處伸出來的房檐之下,看著外面漸漸黑下來的天色和仍然不見有停意的傾盆大雨,略微沉吟了一會之後搖了搖頭。
「不著急,我們先找一處客棧住下來。」
於是二人便繼續往城中心走去,不多時,一個名為「相熙樓」的客棧,便出現在眼前。
相熙樓並不算是什麼豪華的客棧,在相州城內屬於是排在中間那一部分的。
宗澤帶著宗穎住進去之後,發現這家客棧雖然不大,但是房間里倒是乾淨和安靜,陳設也很簡單,中間一方木桌,兩張床鋪分列於牆壁兩側。
「父親有聖旨在身,為何不直接去州衙呢?」
宗穎一邊脫著身上沾滿雨水的蓑衣,一邊疑惑問道。
宗澤將蓑衣掛在一個木桶的上方,說道。
「去了州衙,有許多事情就看不到了。唯有像現在這樣,我們方能看到一些這相州城內最真實的東西。」
宗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先歇息吧,明日一早,隨為父在城中轉轉。」
宗澤說罷,便直接躺在了一張床鋪上。
宗穎也沒再說話,在另一張床鋪上躺了下來。
不多時,宗穎便發出了有節奏的鼾聲。
宗澤扭頭看著窗外的漆黑夜色,小心的將懷中用黃綾布包裹著的詔旨取出,置於枕下。
思緒也瞬間回到了二十多天前。
二十多天前,當時的宗澤還在巴州城內。
那天,宗澤喝了點小悶酒,雖說天色漸晚,但是宗澤卻未有絲毫睡意,於是便同自己的兒子宗穎就天下局勢海闊天空的聊著。
就在這時,一聲「聖旨到」的宣唱,卻將宗澤父子二人驚了一下。
這麼晚,怎的會有聖旨忽然來到。
莫非又有什麼降罪的詔旨來了不成。
但是未及思考太多,傳旨的內侍已經走了進來,宗澤便先趕忙拉著宗穎前去跪地接旨。
當詔旨的內容,一字一句的從傳旨的內侍口中緩緩流出時,宗澤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喝醉了,亦或是身在夢中。
他側過身,看到一臉興奮的宗穎在對著他大聲呼喊些什麼,可是他卻有些聽不清,直到傳旨的內侍一聲清晰的「宗澤接旨」響起后。
宗澤方才忽然間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喝醉,也不是在做夢,眼前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真的是一封來自京城內的詔旨,一封帶著官家深深期待的詔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