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三品鐵券 上
想到這些棘手的問題，梅執禮略有些疲憊的說道。
「官家，河東一路的災民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他們都是大宋的子民，卿認為當如何處置？」
趙欽也因為這一茬接一茬的災害，心中頗有些煩躁。
「自當是先將糧食運過去，讓他們吃飽飯，並且就地安置起來，待災情緩和之後，再讓他們各自回鄉。」
梅執禮讚同道。
「臣也是這麼打算的。」
「既然卿知道，還問朕作甚？」
梅執禮眼前一黑。
問你作甚！
你說問你作甚。
糧食呢？
錢呢？
「官家，且不說讓這兩百萬人吃飽飯，就是不讓他們餓著，撐到災情緩和，大概也需要三百萬石左右的糧食，這還不算就地安置所需要的錢財。更何況，眼下我大宋與金國開戰在即，各項軍費開支和糧草籌備，臣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也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安置災民的糧食和錢財又該從哪弄呢？」
趙欽不由得眉頭一皺。
梅執禮所說確實不錯，老百姓所求，不過就是吃口飽飯，但是這兩百萬人，一人一口，那所需要的糧食，就是一座米山了。
更何況，災情一時半會也緩和不了，趙欽他即便是再厲害，也不過才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半年，這個糧食問題是徽宗時期就遺留下來的問題，可不是趙欽想解決就能立即解決的。
再者說，北方還有個不讓人省心的金國呢！
趙欽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真是頭疼。
不過頭疼歸頭疼，辦法還是要想的。
趙欽看了看站在殿中，臉上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梅執禮，心中不禁對自己剛才惡劣的態度有些後悔。
實際上，梅執禮是個絕對稱職的好官，而且不僅是個好官，還是個頗有膽識和智慧的人。
在歷史上，哪怕是汴京城破、徽欽二帝被俘后，他都依然還在想著辦法怎麼去營救二帝回來。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正月，汴京外城失守，欽宗被迫赴金營求和，結果卻被金人扣押為人質勒索大量金銀。
二月，金人又廢徽宗、欽宗二帝為庶人，宋將范瓊變節將徽宗等皇室成員押赴金營。
梅執禮力爭無果，於是回家對母親說：「主辱臣死，我還活著做什麼？」
母親回他：「忠孝難兩全，你受國家如此厚恩，應該傾心上報，不要以老人為念。」
於是梅執禮托兄弟贍養父母，毅然與諸將商議，計劃夜襲敵營救回徽宗、欽宗，之後借賑給為名，與將領吳革、宗室趙子昉等秘密聯絡軍民，數日間竟得十餘萬人。
這十餘萬人雖說戰鬥力不一定高，但卻都是真正的不懼死的忠義之士。
可惜計劃卻被范瓊提前知曉，並向金軍告密。
最終計劃失敗，梅執禮也落得了個身死的下場。
然而梅執禮直到死時，都未曾後悔過自己所做的一切。
所以，相比於那些城破后就投降的官員來說，梅執禮不僅膽識過人，而且絕對忠烈。
而那個告密的范瓊，便是當日跟隨惲王在朱雀門處被亂刀砍死的范瓊。
趙欽一早就先把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給搞死了。
趙欽回過神來，略微思量一會，而後輕聲對梅執禮說道。
「其實，眼下倒也並不是沒有糧食。」
梅執禮一愣。
「在哪？」
「就在這汴京城中。」
梅執禮呆住了，我是戶部尚書，這汴京城中若還有多餘的糧食，我又豈會不知呢。
想到這，梅執禮疑惑地抬起頭看向趙欽。
於是，他便看到了趙欽那頗有深意的眼神。
頓時梅執禮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
「莫非官家是想？」
趙欽笑了起來。
「想什麼？」
「糧商？」
趙欽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之色。
梅執禮得到趙欽的肯定回答后，卻沉默了下來。
汴京城中的糧商大戶，所囤積的糧食確實很多，但是這些人儘是些一毛不拔之人，若是想從他們手中徵得一石糧食，那無異於痴人說夢。
而若是強征，恐又會惹得他們怨聲載道，到時他們如果一粒糧食都不肯拿出來，難不成還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不成。
更何況，眼下所缺的糧食還不少，可能需要他們拿出來許多。
想到此處，梅執禮有些遲疑地問道。
「官家想法倒是甚好，只是這些糧商，又怎的會捨得將家中糧食捐出來給災民呢？」
趙欽雙手一攤。
「我何時說過讓他們捐出來了，既然是向他們要糧食，那我們自當付出錢財，公平買賣方是根本。」
梅執禮一怔。
「可是我們也沒那麼多錢買啊？」
「買糧食，一定要用到錢財方可么？」
梅執禮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
「官家莫非是要用金銀玉器和古玩字畫作交換？」
趙欽搖了搖頭。
「也不是。」
梅執禮這下徹底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獃獃的站在原地迷茫的看著趙欽。
趙欽起身正色道。
「朕要用的，是我們的信用！」
睿思殿內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中來，只有旁邊獸爐里的香霧「噗噗」的往外涌著。
梅執禮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可官家那兩個字的發音又是如此的清晰、準確。
信用！
官家要用信用去買米。
稍傾后，為了打破這令人難堪的尷尬場面，梅執禮躬身問道。
「恕臣愚鈍，不知官家所說的用信用買糧是什麼意思？」
趙欽站起身，從御案後面走了下來。
「朕會下詔發行一種鐵券，將鐵券分成上品、中品和下品三個等級。凡是用糧食購買下品鐵券的糧商，在災情過去之後，不僅可以用鐵券找朝廷換取購買鐵券所花費的同等糧食，而且還會得到每一萬石糧食就返還四石糧食的利息。」
梅執禮微微點頭，只是返還些糧食，也還好。
「而購買中品鐵券的糧商，在災情過去之後，朝廷同樣會返還他們購買鐵券時所花費的同等糧食，但是利息增加到每一萬石返還7石。而且不止於此，擁有中品鐵券的糧商，還可以獲得地位上的提升。凡持此鐵券者，朝廷可將其家中一品行端正者，賜『同進士出身』。」
梅執禮心中一驚，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向趙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