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得寵 上
我覺得周茂對金良娣說的話太過了,用眼神問他:你怎麼這麼說話?
「太子妃學的再好也只是個卑賤的奴婢,她爹不過是九品芝麻官兒,長相普通也就算了,人還又笨又呆。她哪裡比得過我妹妹。」金良娣突然向我發難。
「金良娣你別太過分。」我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鞋都沒穿從寢室里衝出來。
「你們家祖上還是個賣豬肉的呢!先是跟著林家老太爺打了幾年仗,累了些戰功家底,又投奔了先帝。你們怎麼起得家自己心裡清楚,賣主求榮的傢伙反而瞧不起我的出身了?」
金良娣可能是沒想到我會衝出來跟她對罵,嚇得往後縮了兩步。
我繼續說:「我不理你是煩你,不是我呆。原來好好的人,挺溫順的樣子,生了孩子以後變得跟個鬼一樣。跟你說話都害怕,怕哪句話說錯了,你弄死我。」
我還想罵她就算再看不起我也只是妾,我還是正妻。但覺得太過了,就沒說出口。
「太子妃,我姐姐是不對。可您說我們家賣主求榮,就不怕陛下知道了責罰嗎?」
金六月擋在她姐姐前面說。
「有什麼怕的!」我瞪著她說:「就算現在陛下在這裡我也敢說。群雄逐鹿,勝者為王。先帝贏得坦蕩,否則林國公也不會為了南夏攜子帶女殺到家裡僅剩下一個女兒。」
我點到為止,沒細扒她們金氏手握重兵,卻屯兵在燕州南二百餘里,硬是等到林氏的穿雲硝響了十幾次,等到舊主一家死得差不多才趕到戰場。後宮內院小女吵架罵什麼都可以。涉及到朝中的事兒,就有可能引發過多的猜想。我怕說多了給周茂招惹是非。
「看來太子妃真的學了不少。」金六月道:「是我們姐妹的不是,姐姐她也是替六月不平。」
「金良娣生產後精神就不好,我和殿下都很憂心。她說想接妹妹過來小住幾天,我覺得挺好,殿下也覺得不錯,所以就答應了。」我說:「是金良娣自己想多了。」
「的確是姐姐想多了。」金六月道:「六月過幾天還要跟隨父母去潭州外祖母家呢!還請太子妃看在姐姐病了的份兒上不要追究。姐姐她也不容易。」
金六月的態度一直很好,她好像只是擔心我會欺負她姐姐一樣,一點點地維護著金四月。以至於我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和軟。
「我知道你姐姐病了,也經常維護她免受欺負。」我心平氣和地說:「你自己也聽見看見了,整件事與我並沒有關係。她卻把火兒全都撒在我的身上。我的出身的確不高,論樣貌也許也不如你。可有一點你們得記住,我已經是太子妃了。不可能隨意叫人欺負,這裡不單單是我自己的臉面。」
「六月知道了。」金六月微微低頭道:「太子妃別生氣了,六月這就帶姐姐回去。」
等到金氏姐妹離開,周茂才從寢室里出來。
「你動那麼大火氣幹嘛?」他過來里裡外外看了看我說。
「就煩她們說我的出身!」我氣鼓鼓地說。「明明是靠祖輩的蔭德才有身份地位,不知感激,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把人當人。」
安排午飯的玉荷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別生氣。」
「什麼話?」周茂拉我去桌兒前坐下笑著問。
「有人得寵就有人不得寵。」玉荷含著笑說:「千金玉貴的世家小姐不會想自己哪裡不好,才不得寵。她們只會想那個女人什麼都沒有憑什麼得寵。」
「你可真敢說!」我接過她遞來的筷子道。
「奴婢跟太子殿下是吃一個娘的奶長大的,那年燕州奴婢也在,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在陛下那裡奴婢也敢撒個嬌,討個賞賜。」
我瞪大了眼睛轉頭看向周茂。
「那把你賞給太子做良娣怎麼樣?氣死金良娣,我看你這歲數也不小了。」
「太子妃說什麼呢!」玉荷紅著臉往門口看,此時房裡就我們三個。
「別亂說話。」周茂說:「玉荷已經嫁人了。」
「那她怎麼還在宮裡?」我驚奇地問。
「外人不知道。」周茂壓低了聲音說:「我把她丈夫派去一個遙遠的地方,要一兩年才回來。正好我們成親,你身邊沒人我不放心,所以就把玉荷放在了你身邊。」
「你真是,那可是你乳母的女兒。」我生氣地說:「不應該把她丈夫放在一個閑差上拿俸祿就行了嗎!」
「他一死囚,要不是看在他對玉荷有情有義,早就腦袋搬家了。再說就是去一兩年,又不是不回來了。」周茂毫不在乎說。
「你還真是做皇帝的好材料。」我瞪著低聲他說:「皇帝陛下沒選錯人。」
「所以說你得寵嗎!聰明又伶俐。」他笑眯眯地對我說。
我也笑眯眯地看著他,笑著笑著就想哭了。
「你說沒事兒我得罪她們幹嘛?這下完了,她們想要害死我還不是易如反掌啊!」我苦笑著說:「我在中宮的時候就經常聽老嬤嬤說宮裡害人的法子。我馬上就要生產了,她們不會對我孩子也下毒手吧!」
「你在宮裡生活這麼多年,還不清楚嗎?」周茂往我碗夾了一塊鴨肉說:「哪有宮廷秘聞傳得那麼離奇。你生產,即使順利都有可能有人受罰。如果出現問題,所有人都會被株連。任何一個環節上有人動手腳,都會被人揭發。除非父皇對你下毒手,其他人害不到你。」
「你又亂說話。」我打了他一下。
玉荷笑著:「太子妃放心,殿下跟陛下也敢這麼說。」
周茂有些小得意:「父皇一直都很喜歡我。」
我撇撇嘴,把頭轉向別處。父母去世太早,憑我怎麼回憶,也想不出更多與父母相處的美好時光。偶爾還會想起非常可怕的場面,嚇得我就更不敢回憶了。
「別生氣了,失寵的太子妃,快吃飯吧!」周茂又往我的碗里夾魚。
我看著碗里的魚,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周茂是皇子啊!從小到大都應該是高高在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像是一對家境普通的夫妻。從前在白馬寺的時候,他也經常帶著我去弄那些不著四六的東西,一點兒也沒有龍子龍孫的樣子。
「都這麼長時間了,太子妃怎麼才發現。」
下午,周茂盤腿坐在榻上看書。我趁著跟玉荷準備給皇後娘娘帶去的東西的時候問她。
正對著冊子清點數目的玉荷說:「這有什麼奇怪,殿下從小長在魯國公府。國公府與別家不同,家裡子女多,規矩少,所以感情也更親近。幾位公子和夫人都是夫妻恩愛,太子殿下在那種環境中長大,自然少了很多皇家的高高在上。」
「那清平縣主呢?」我好奇地問。
玉荷想了想,「記住的不多,縣主從小性格就野。奴婢記得那時她經常跟四公子玩兒,有時候玩兒累了就睡野地里,國公知道了也不說她,反而問:睡著了被狼叼走了怎麼辦啊?後來她在外面睡覺都睡樹上。」
「樹上?」我抬頭想想紅衣白裙,衣袂飄飄的清平縣主趴在樹上睡覺的樣子,真美的不可方物。
「太子妃別怕縣主。」玉荷道:「她這個人雖然邪氣,心地卻很善良。」
「那她為什麼總刺殺太子啊?」我又問。
「奴婢也不知道。」玉荷苦笑著說,她看四周沒外人,小聲說:「其實奴婢的丈夫就是縣主手下的刺客。有次行刺因我被太子殿下抓住,判了斬監侯。後來的殿下有件事兒得找個可靠的人去辦,就把他提了出來。差事辦好了,回來能混一份體面的差事。辦不好,他就回不來了。」
「這算什麼事兒啊?」我不高興地說:「你可是她乳母的女兒。而且幕後主謀是清平縣主啊?」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大人物間的博弈,犧牲的都是小嘍啰。玉荷已經十分感激殿下了,要不是殿下玉荷早就死了。」她說:「太子妃一定見過殿下後背上的燒傷,那就是救玉荷的時候受的傷。」
我當然記得那個,第一次看見嚇得我都不敢動了。
「當年的燕州實在是太慘烈了。」玉荷內心深處最痛苦的記憶翻湧上來,我看見她握冊子的手,指節都泛白了。
「別想了別想了。」我過去安撫她說:「人總是要向前看,困在痛苦的記憶里,不是好事兒。」
玉荷連連點頭兒。她說:「太子妃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請您一定一定要相信殿下。他絕對不會將您置於危險之中。奴婢第一次從殿下口中聽說太子妃名字的時候,就知道他十分喜歡您。」
我羞愧難當,心想周茂那個烏龜王八蛋,怎麼什麼都跟玉荷說。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廢宮那間破爛的書房遇見周茂時的情景,我恨不得一頭撞死。那時候把食盒放在門口就好了。為什麼非要推開門,還往裡面走。
「殿下說您明明怕的要死,還想方設法救下那姑娘,奴婢覺得太子妃很勇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