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找上門
土之國,貫穿國境的灰石山脈。
藏於山腹中的龐大建築群,就是輝夜珊瑚秘密建造的兵工廠。
坐落在這片通過偽裝融入環境的建築中央,樹立著一座高聳的黑鐵金字塔,在塔頂的尖端處,是由透明水晶塊鑄造的露天宮殿。
在這偌大的宮殿中,除了立在中央的機械王座,就是絕對的空曠。
不!
並不是絕對的空曠。
在王座下方還站著個人,那人身披雪白羽衣,面容秀美,烏黑柔順的長發向後被梳得一絲不苟,猶如絕美的雕像般閉目靜立。
正是跟隨輝夜珊瑚離開水之國的凌。
他遵守著命令始終守在這裡,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原本跟他一起的還有鬼燈流月,但因為受不了他的風格,選擇早早去吃飯和休息,只在工作時間才會過來等候。
過往也是如此。
輝夜珊瑚很少需要他們必須做到什麼,機械流的風格就讓他不太需要其他人的輔助,對於這種沒有具體要求的命令,他們都可以自由發揮。
但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
伴隨著尖銳的撕拉一聲響,巨大的金屬王座如同利刃劃過紙張,被生生切去四分之一的體積。
緊接著才是由虛轉實的男子身軀。
是輝夜珊瑚!
他的赤裸身體鮮血淋漓,那斷臂腐肉的模樣顯得極為狼狽。
感知到動靜的凌,毫不遲疑的瞬身到男子身旁,將其攙扶著坐到王座上,手掌輕撫,用冰霜暫且封住斷臂處的可怕創口,緊接著在律動的手指間凝冰成刃,以精巧至極的手法處理好腐敗的皮肉,與深入臟腑的那些青藍色能量碎片。
完成這一系列的處理工作后,他才取出一支金色針劑扎進對方的脖頸。
隨著針劑的注射,對方的狀態迅速好轉,意識也在迷離之間迅速轉入清醒。
目光交匯間,確認過對方的狀態,凌才取來數量眾多治癒繃帶開始包紮,溫和的綠光開始亮起,在這種無言的沉默中,輝夜珊瑚總算是少了許多狼狽。
看著凌那乾淨利落的治療手法,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的輝夜珊瑚輕笑出聲。
「果然只有你在啊。」
沒有接話,凌只是自顧自地完成包紮工作,這就是他的風格,輝夜珊瑚也早就習慣了,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強硬打斷對方的行動說道:
「離開吧,我輸了,趁著還有些時間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多5年,一切都會結束。」
即便是聽到這些話語,凌的清冷表情也沒什麼變化,看著輝夜珊瑚的雙眼,平靜的搖了搖頭,抽回被抓住的手臂,默默退到邊上,一如往常,低著頭,安靜等待著命令。
無奈的搖搖頭。
對方既然不願意走,那就沒辦法了。
用僅剩的獨臂撐著王座,讓自己能坐得更舒服些。
目光穿過透明的水晶牆壁,看向東南方,打敗他的那個人,就出自那無比遙遠的地方,那個名為木葉的城池。
萬千思緒湧向心頭,最終也只是感覺好笑,對於這場勝負,他有些不甘心,他不是輸給了宇智波斑,而是輸給了這個世界。
他比降生在瀧夜家族的張順晚了一個月。
就是這一個月的時間差,讓他在能輕鬆取勝的戰局裡,最終走向失敗。
「知道嗎?以前有個失敗者曾告誡我,出身越高貴遭遇的磨礪就越艱辛,那時的我嗤之以鼻,時至今日,我才終於明白,只要能抓住機會,這些配角和背景角色,是真能逆風翻盤的。」
在場的只有凌,但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在與他說話,他要做的只是默默傾聽。
「呵,知道瀧夜瀑布……還是叫張順吧,知道他是怎麼搶在我前面的么?那種果斷,真是自愧不如,用著嬰兒的身體做掩護,直接毒死了父親,兄長,妹妹等一系列擁有家族繼承權的成員,就是為了名義上家主身份,緊接著瀧夜家族就被紅眼家族吞併,徹底消失在歷史里。」
「現在想來,確實是厲害,不僅心夠狠,受得了欺凌,忍得下屈辱,足足躲了3年我才發現他的蹤跡。可惜,一步慢步步慢,那次截殺被他假死躲過去了,能想到么?」
說到這裡,他用手在腹部和腦袋上比劃著說道:
「開膛破肚,頭骨破碎,心臟停了,大腦涼了,這樣都能活下來,確實輸得不冤。」
「呵,再到後來啊,就是想殺殺不掉,每次被抓住他都能逃掉,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記得有次好像是只跑了一隻眼球,如果不是天上的命星都還亮著,我都不相信他還活著。」
「所以,很恨我吧?」
凌感覺有些奇怪,最後一句話的感覺明顯不同。
這句話就是對這他說的。
疑惑的抬起頭,他看到了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雙眼。
但還不等他對那炙熱的目光感到驚訝,華麗而璀璨的金光就從雙眼中涌了出來,在被抽走了全身力氣的同時,凌的記憶也在快速復甦,幼時的救贖,少年時的信仰,青年時的責任……無數片段在快速組合,一直到當下。
逐漸轉化為黃金的身軀,熟練的跪伏在地,迎接神子的降臨。
金光聚攏,最終變化為背負神像的張順模樣,熟悉的墨鏡金鏈,不同的是比往日更加燦爛的笑容,指尖輕點,身軀完成純金轉化,再次回復常態的凌,就直接消失在濃郁的鎏金雲霧中。
隨著他緩步前進,黃金自腳下開始蔓延。
愉快地哼著小曲,熟練地拆開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放進嘴裡。
嗯,真甜~
走到輝夜珊瑚的面前,張順身後的黃金自地面翻湧而上,最終塑形為繁複而華麗的高大神座,與對面的機械王座分立兩邊。
滿懷著笑容端坐其中,翹起舒適的二郎腿調笑道:
「還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出身低劣的背景角色,給您這位主角添麻煩了,這會兒還得小人得志的多蹦躂會兒,您要多擔待~」
對張順的出現輝夜珊瑚絲毫不覺得驚訝。
雖然他來自科學側的世界,但這不代表他對神秘側的知識一無所知,能走到今天,他依靠的可不全是高貴的出身。
那張討人厭的笑臉,在這個時候居然多了份釋然。
「一直有個疑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真名的,那種信仰劇毒可是讓我花費了不少功夫。」
張順在柔軟的黃金王座里縮了縮身子,欣賞著對面狼狽模樣的同時,一口咬碎棒棒糖,嘴裡略顯含糊地說道:
「還是留點遺憾上路吧~」
無奈的搖搖頭,說了這麼多話,感覺有些口渴。
平日在這個王座廳里,會有大量的機械僕從工作,王座本身也是一件高許可權的操作中樞,當他意識清醒過來,發現所有的後備手段都陷入靜默,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沒辦法,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已經任務失敗的他很快就會迎來抹殺。
而在這最後的時間裡,他以為來的會是神無,張順的出現確實讓他感覺有些驚訝。
兩個人相互爭鬥至今,不說是心心相惜的對手,也算是把對方研究透了的死敵。
小心眼張順是有的,但要說記仇,他還真沒有,這種有些矛盾的特質才是他,他是那種少有真正把信仰戰爭當成遊戲來玩的玩家。
競爭第一,友誼第二!
額,好像有哪裡不對,但不重要。
有著這種性格的張順絕不會因為小人得志出現在他面前,作為目前距離勝利只差半步的他,並不存在所謂的阻礙,只是略作思量,他就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用著不確定的口吻問道:
「玩家……有問題?」
看到對方終於開竅,張順的眉頭輕佻。
手指在王座輕點,盛滿金杯的果汁就出現在對方手邊。
是的,玩家很強,只要正常成長几乎都能稱霸一方,很少有土著能與他們匹敵,但這不是絕對的。在他經歷的數場遊戲里,從不缺乏玩家翻車的例子,有因為土著的,也有因為本土世界的,更有因為玩家的。
但凡出現玩家翻車,這個玩家又沒死的情況,就代表有極度危險的狠人,正謀划著要來場盛大地收割。
至於最終會割到誰,就不知道了。
張順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他曾親身經歷過這種收割全場的操作,而那個人也出現這場遊戲里。
屍童!
如果不是受限於規則,在那場遊戲里,他也會死,不存在生的可能性,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沒有。而現在不僅屍童在這裡,製造第九人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的傢伙也在,過去從不出現在他面前的鬼差也開始頻頻與他接觸。
局勢發展還不止於此。
更讓他感覺心驚的,就是今天突然出現的那兩個陌生氣機。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到不安,不穩定的因素越來越多,必須想辦法保證自己能順利的走向勝利,否則他就是下一個被當成墊腳石的失敗者。
眼前的雷班納,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任務失敗的抹殺並不算什麼,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玩家來說,總會有辦法拖延死亡,然後獲得足夠的時間找到機會遠離死亡。
所以和玩家的戰爭,一旦出手就必須徹底殺死對方。
否則就要承受無休無止的報復,面對這種瘋狂行為,要麼成功反殺,要麼同歸於盡。
而後者,才是常態。
深知其中門道的張順,就是抱著誠意來合作的。
小心摘下墨鏡,用衣袖輕輕擦拭著並不存在的塵埃,保持常態的純黑雙瞳里滿是平靜,與他肆意綻放的笑容構成最為矛盾的表情。
「我可以收下你的世界印記,讓你在我的原生世界里復活,那裡是現代背景下神秘消退的末世,怎麼把你的世界融合進來,自己看著辦,條件就是這些了,考慮考慮吧,可以就定契約,不行就我就送你上路。」
嗯,是有張順風格的談判。
趁著喝著果汁的功夫,雷班納也在認真思量,在他點頭答應,並且交出世界印記前,張順是什麼也不會說的,所以他只能靠猜來評估這件事的風險。
世界融合是只有通過新人試煉的玩家,才能使用的能力。
通過新人試煉后,玩家的原生世界就會凝聚一枚世界印記與本人融合,通過這枚印記,玩家可以行使類似創世主的權能。
讓他人脫離玩家的身份重生,不過是很基礎的操作。
通過融合讓世界晉陞才是最具價值的行為,所以,玩家之間的關係可以極其複雜。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世界印記無法強行奪取,只能自願交出,否則他們的廝殺還會變得更加可怕。
該如何選擇呢?
是選擇留在這個世界里,和自己的世界一起直面消亡,還是把一切都託付給其他人,過著不知何時就會迎來末日的生活。
機械王座與黃金神座分立兩邊。
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麼,雙方都保持著沉默。
直到那杯果汁被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