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喬引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笑著拱手行禮道：「多謝公主關心，微臣並無大礙，安王么……」他頓了頓繼續道，「微臣並未看見。」
宋清姿點點頭：「這樣啊，還是要多謝丞相，本公主就不耽誤丞相的時間了，丞相快些回去吧。」
喬引又行一禮，轉身進了宴會場地。
宋清姿靜靜望著喬引略顯慌亂的背影，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抬步向桃花深處走去。
她其實已經發現了宋揚和段明朗，但看到兩人是在談話，就貼心的沒有上前打擾。
她一個人提著宮燈往花林深處探尋，雖然天色已晚，但是月光皎潔，明亮如燈，星群閃耀，璀璨奪目，也不算看不清前路，
桃花依舊盛開，只是花落無痕，散落滿地春光，堆積起來的不是枯萎，而是新生，不時有幾聲蟲鳴，給暗沉的夜晚增添活力。
突然不遠處傳來清冷的聲音，竟然是她之前吟誦過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聽出是誰的聲音后，她連忙上前：「皇嫂，你怎麼在這？」
喬輕竹回頭，清麗的面容，臉上是淡然和冷漠，見到來人是宋清姿也絲毫不意外，站在桃樹下觀賞快要掉落的桃花。
「是念慈啊，本宮是看這麼晚了，這爛漫的景色無人觀賞，甚是可惜，就來這僻靜之處孤芳自賞罷了。」
這孤芳自賞的意思，是在自諷還是在暗喻？宋清姿壓下疑惑，溫和的笑道：「皇嫂一人賞花難免落寞，不如念慈陪皇嫂一邊賞花一邊聊天，如何？」
喬輕竹輕輕點頭算是同意，宋清姿放下手裡的宮燈，上前摘了一截桃花滿簇的花枝放入懷裡，小心翼翼的抱著。
「念慈很喜歡這桃花？」喬輕竹看著她的動作輕聲問道，美麗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鳳眸流露出刻薄審訊的目光，但是沒被身邊的人察覺。
宋清姿「嗯」了一聲，又開口道：「母後生前也很喜歡桃花，可能是受了她的影響。」
喬輕竹點頭，不再追問，抬頭看著皎潔明亮的月亮，泛著柔和清冷的光暈，把漫天星辰都比了下去。
「聽皇嫂剛才念到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皇嫂也喜歡讀《詩經》嗎？」
喬輕竹搖頭，淡淡的又看了一眼宋清姿，看著她懷抱著那截花枝，好像懷抱整個春天，動作小心又笨拙，神情溫柔而繾綣。
「今天皇上設宴的目的雖說是為了慶祝北茂將軍的戰功，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給你和將軍指婚，你可有看中的人？」
宋清姿沒想到一向不管任何事情的喬輕竹竟然會想起來問自己這個，一時間沒有想好怎麼回答。
「哎，算了，猜到你也是一時半會不會這麼容易就看上哪家公子。」喬輕竹微微嘆了口氣，沒有為難宋清姿。
她舉起自己的雙手放到面前，手指白嫩如青蔥，修長勻稱，指甲上塗著血一樣鮮紅的蔻丹，不讓人覺得詭異可怕，反而有一種病態凄慘的美。
「看本宮的指甲，今年初春時摘下最粉嫩的桃花搗碎后，加入顏色最鮮艷的千層紅和鳳仙製作而成，塗在本宮的指甲上甚是好看，連筱妃妹妹都讚不絕口呢。」喬輕竹不知何時染上的笑容，轉頭看向宋清姿，「念慈覺得好看不好看？你要是喜歡，等會本宮就讓人回去拿兩盒送給你。」
宋清姿可不認為喬輕竹只是單純的想送她蔻丹而已，喬輕竹話語間聽不出起伏，雖然是笑著的但是沒有笑意，拙劣的演技甚至不屑於掩蓋。
「多謝皇嫂的好意，念慈心領了，可是念慈用不上這麼好的蔻丹，指甲也沒有皇嫂的好看，就不收這麼貴重的東西了。」宋清姿福了福身，不卑不亢的說道。
喬輕竹笑容退卻，轉過頭去，放下纖纖玉手，望著花枝。
「說來，這春芳園還是先帝在時妹妹你和七公主的住處呢！」
從念慈到妹妹，稱呼上的轉變微不可察，卻叫人毛骨悚然。
宋清姿原本溫和笑著的面容淡了許多，驟然收緊抱著花枝的手，勉強笑道：「皇嫂還記得。」
喬輕竹呵呵笑道：「本宮當然還記得。」
她轉過身，繞著宋清姿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著宋清姿，似是觀察一尊好看的雕像。
「本宮不僅記得，而且還知曉別的一些事，比如普通的紅棗糯米粥當然不會讓人過敏，但是桃花酥里輕微的夾竹桃花汁卻可以一擊斃命。
事後把紅棗糯米粥換成會過敏的銀耳蓮子羹，再買通太醫和侍女，說是誤食後過敏，醫治不及時才不幸喪命，不僅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威脅，還能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公主和先皇后當真是好計謀啊。」
宋清姿姣好的面容血色褪盡，臉色發白，頭冒冷汗，不可置通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喬輕竹笑容放大，不像是之前的假笑，這個笑是真正存在的譏諷和嘲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清姿閉了閉眼，強裝冷靜道：「那又如何，皇上殘害的手足不比我少，他還能降罪於我不成？！」
喬輕竹冷漠的搖頭：「本宮不會告訴任何人，公主別那麼害怕啊。你說的對，宋紹殘害了那麼多手足，怎麼會在乎親妹妹手上的一條人命呢？」
「你想要什麼？」
喬輕竹調整面部表情，輕鬆得體的笑道：「沒有什麼，本宮也不是在威脅公主，只是，本宮想要的有點多，需要公主的配合才可以。」冷淡的嗓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導。
「我會配合你的。」
喬輕竹嘴角咧開，笑容放大，詭異又迷人。
「桃花怒放千萬朵，色彩鮮艷紅似火。這位姑娘要出嫁，喜氣洋洋歸夫家。」
悠遠的聲音被拉長，不知道是誰輕輕道出了詩句的意思，姑娘出嫁，喜氣洋洋的又是誰家呢？
宋揚吃的有點撐，別人在宴會上都是高談闊論，引經據典，他倒好，就是單純來吃飯的。
果酒甘甜清爽，他忍不住多喝了幾杯，沒成想後勁有點大，宴會接近尾聲，他有點醉醺醺的。
恍惚間看到喬引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看他醉了，往他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