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血跡

  回歸女主視角。 ——

  因為那一通煞風景的電話,黑羽快斗匆忙離開了。

  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挽留他。只是,他那麼倉促,什麼都沒準備,真的可以嗎.……

  我慢悠悠地穿上睡衣,走至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原本熟悉的但又因濃妝而感到陌生的面容,訕訕地摸了摸泛紅的脖頸和臉頰。

  如果沒有那個電話,現在我和他又會怎樣?我不禁臉紅心跳。

  胡亂拍了拍臉頰,別想了,我可是個純情少女(啊呸,怎麼可能),都是黑羽快斗在勾引我,都是他不守男德……

  從書架上找了本厚厚的名人訪談,隨意地翻看著。很快,我在這本晦澀難懂的讀物的催眠下打了個盹,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十二點了。

  他還是沒有回來,我的肚子倒是餓得咕咕叫。翻出兩袋芝士餅乾,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一直等到凌晨兩點,他也沒有回來。

  我這才意識到,雖然同在一個空間,黑羽快斗每時每刻都對我笑臉相迎,但他本身還要處理很多事情,他就像個負重的陀螺,一刻不停地旋轉著。

  我這才充分意識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到底還有多忙。

  他不回來,我一點睡意也沒有。內心有點忐忑,也有點慌張,雖然相信他的能力,但還是有些擔心他的安危。

  潘多拉.……多少人為了它捨棄生命,多少人為了它妻離子散,儘管這樣,多少人覬覦它所蘊含的力量,多少人為了它前仆後繼,義無反顧,視死如歸。

  我來到陽台,俯瞰樓下。

  夜風微涼,整個城市都已經安睡,還有幾個小時,新的一天就開始了。

  而他依舊奔波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帶著繁重的任務。

  很多人不知道,怪盜基德和黑羽快斗,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啊。

  倘后,潘多拉的出現,會讓他的故事達到巔峰。

  我嘆口氣,走回客廳,蜷縮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任由思緒飄忽。

  好像有人開了門,又輕輕地關上,我頓時屏住了呼吸——是他回來了嗎?

  來者的腳步有些踉蹌,這讓我覺得不大對頭。

  黑暗中,他經過我身邊,短暫地停留了幾秒,然後,一張很薄的毯子輕盈地落在了我的身上,猶如羽毛,柔軟而溫暖。

  我睜開眼,朦朧昏暗之中,對上了一雙澄澈清明的眼睛。他挑眉,淡淡地笑了笑:「你還沒睡啊……」

  「我在等你啊。」我打量他,他身著黑衣,和離去時沒有什麼變化,「你還好嗎?一切順利嗎?」

  他平靜的聲音中,摻雜著幾分愉悅:「還行吧,我去處理一些剩餘的文件,你先安心睡覺。」

  還有事情啊.……我的心裡悶悶不樂,但只是答應著:「好,那你忙。」

  黑羽快斗沒有多說什麼,「嗯」了一聲,就打算走。我又拉住他的衣角,他的衣服沾著凌晨的露水。

  他問:「怎麼了?」

  我還沒有吻你呢.……但我把這句話咽了回去,鬆開手:「沒事,你忙吧。」

  他的聲音裡帶了些寵溺:「趕緊睡吧,我待會兒再陪你。」

  接著,他穿過客廳,走進卧室,我聽見抽屜被拉開的聲音,他窸窸窣窣翻找了一陣,然後就是長時間的安靜。

  我閉上眼睛,等到現在,自己確實也有些睏倦了。黑夜寂寂,我還可以睡上幾個小時。只是,黑羽快斗他這樣……身體吃得消嗎?

  所以,從明天開始,我要好好照顧他.……

  正胡思亂想著,我聽到幾聲壓抑的喘息。我知道這種聲音,是傷痛的呻吟聲。

  我睜開眼睛,看著房門的縫隙里透出的一絲光芒,不由自主地手握成拳,悄悄走下沙發,光著腳,來到他房間的門口。

  我迅速地打開門,然後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了——他裸著上半身,整個左臂鮮血淋漓,一道即便被血覆蓋也能看得很清的刀口還在滲血。

  我的驚呼令他回過頭,他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臉色蒼白,有些憔悴。

  「別擔心,小事情。」他低聲地說,用碘酒繼續擦拭傷口。

  我走到他旁邊坐下,如鯁在喉。

  「之前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樣.……」黑羽快斗嘆息,「別皺眉,多笑笑。」

  「這能一樣嗎?」我艱難開口,「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的,我自己會處理。」他仰起被汗水浸透的臉,沖我意味深長地一笑,「放心,怪盜基德什麼都會做。」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低聲說,卻又不敢忤逆他,「這麼深的刀口.……」

  「在新加坡,我還自己處理槍傷呢。」他輕輕哼笑了一聲,把沾滿血的棉球抖落在地板上,「那個時候,名偵探似乎也被嚇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那時的表情,就和你一樣。」黑羽快斗的笑容很陽光,卻又讓我感到心酸,「所有人都認為怪盜基德殺了人,緣緣,那時候,你也不在我的身邊。」

  我更加難受了:「.……我知道。」

  劇場版紺青之拳的情節,我知道,只可惜,他生命里的七年時間,我沒有參與。

  「疼不疼?」我輕聲詢問,「當時被子彈打到哪裡了?」

  「還好,不疼,」黑羽快斗眨了眨眼睛,撥開被汗水浸濕的頭髮,「不過,大家都認為我殺了人,心裡還是有些不甘的。」

  頓了頓,他輕輕勾唇:「緣緣,你知道我當時想到了什麼嗎?」

  我深吸一口氣:「你想到了什麼?」

  黑羽快斗含笑不語,把一根細長的醫用針在燃燒著的酒精燈上烤了烤,然後,自己縫合起了傷口。

  傷口還在流血。我別過頭去,不忍去看那令人肉疼的畫面。

  「我在想你說過的話,緣緣,你說,怪盜基德不可能殺人,就算殺人,也一定是有正當的理由……」

  「我當時嘲笑你對怪盜基德的粉絲濾鏡太厚了,不能僅憑他與眾不同的盜竊手段就斷定他是一個好人。然後,你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對於怪盜基德而言,他的過去塑造了如今的他,也不是所有人經歷那些事情,就可以成為怪盜基德。」

  他說的是那天下午,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算熟絡,一邊交流著各自的看法,一邊肩並肩走向燃燒殆盡的太陽。

  黑羽快斗幫我回憶著那天的情形,手下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滾燙的細針刺入皮膚,他只是偶爾蹙一下眉頭,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疼痛的表現,彷彿自己皮肉是石頭做的。

  我搓捻著手指,在房間里燈光的照射下,才突然發現,自己手指上沾著鮮血。

  原來,剛才拽住他的衣角,他的衣服有些潮濕,那並不是清早的露水,而是他的半干不涸的血。

  我悶聲開口:「那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麼嗎?」

  他微微笑著:「想到了什麼?」

  我只是含蓄地回應:「想到了那個起霧的夜晚。」

  「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歪歪頭,在努力回憶我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我有點賭氣地說:「你自己想吧。」

  黑羽快斗瞧了瞧我,知道我沒有生氣,又垂眸,繼續處理著傷口。

  那個霧夜,他也是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時,他甚至失血過多至意識模糊。

  「幫我倒一盆溫水吧。」黑羽快斗的語氣變得虛弱了些。

  我照做了,接了一盆溫水,伸手,試了試水溫。

  我又取了一條毛巾,我彷彿看見毛巾上面有殘留的斑斑駁駁的血痕。

  怪盜基德的故事可能會永遠存在,但黑羽快斗的生命會走向消亡。

  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迹,怎麼就不好好愛惜自己呢?他經常負傷,難道都是這樣處理的?

  我把毛巾和水端到他面前,把毛巾沾了水,遞給他。他已經完成了縫合,正用紗布和繃帶把傷口緊緊綁住。

  「你剛剛說的霧夜,我想起來了,」黑羽快斗看著我,「緣緣,當時真的要謝謝你。」

  我移開了視線:「說什麼呢。」

  不用謝啊,怪盜基德不用保持風度翩翩啊,如果感到疼,就說出來啊。

  綁好后,他用毛巾認真地擦拭被血沾染的其他部位。

  我再一次別過頭去,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怪盜基德是夢一樣的存在,很多人開玩笑似的調侃,他是人間理想,他是人間妄想。但是,他的痛苦是真實的,他的寂寞也是真實的,只是沒有人知道罷了。

  黑羽快斗靜謐而乾淨的眸子里,是遙遠而又柔軟的波瀾。

  他身披月色而來,他向太陽走去。

  他是孤高清冷的天外之物。

  一時之間,房間里的空氣微微凝滯,面前的人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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