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蘇薈（三）

  蘇薈發怒了，她像一隻被激怒的野獸無聲地瞪著孟旭，直到他笑容僵硬，露出不安的表情。這一刻她撕去偽裝，任由自己爆發真實的感情，本來就蘊藏在她身體內的破壞一切的力量在蠢蠢欲動。

  她慍怒地說，「如果這還是你玩笑的一部分，請你收回並向我道歉。」

  「你現在生氣了？」孟旭試探地問道。

  「是的，我知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其實我並不是你的目標吧，我們才剛剛認識。因為我是嫻雅的朋友，你才這樣對我。」

  「我想你誤會了。」

  「你聽好了，我不想跟你解釋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住在你家裡僅僅是因為嫻雅，她讓我留下來，你有什麼不滿麻煩去跟她說。如果她讓我離開，我不會在這裡多待一天。」蘇薈譏諷地一笑，看著孟旭說，「你這麼針對我，不禁讓我懷疑你對你的大嫂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平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一種假象。」

  孟旭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憤怒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朝獨自在玩耍的孟清宇走去，在孟清宇身邊坐下來，背對著蘇薈。

  蘇薈有點懊惱，她不該採取這麼激烈的方式惹惱孟旭。孟旭的打探使她慌亂起來。她搞不清楚孟旭是無意中提起有人跳海的事，還是早有準備地謀劃了今天這次試探。無論如何，她必須儘快打消孟旭的懷疑。

  她望向山坡上白牆黃瓦的度假酒店，接著把視線轉移到海邊不規則的褚色礁石群。那天晚上她按照原定的計劃從酒店去江嫻雅家的喬遷派對。她已經在酒店住了兩天，身上只帶了一部手機。她沒有受到邀請，但江嫻雅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拒絕她進入她家。她是個善於隱藏感情、理智得可怕的人。

  晚上從酒店離開時，她在玻璃門的倒影里看見顧少波，他在跟蹤她。他們交往、分手，再交往，再分手，已經數不清經歷過多少次。他們兩個人身上都充滿不穩定的因素，導致他們的感情一地雞毛，無法圓滿地收場。她不顧一切甩掉他，想從令人窒息的噩夢裡掙脫過來。

  她在黑夜裡向海浪拍打的礁石群走去，此時周圍空無一人，海浪撞擊礁石的巨響如雷雷鼓聲，催促她下定決心。她沒有回頭，但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顧少波就在她身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順著台階下來走下來，摸黑在一塊歪斜濕滑的礁石上站穩，對抗著海風足以將她捲入海中的力量。

  顧少波出現了，他猛地扣住她的肩膀，抓起她的手臂，想把她拉回去。

  「你瘋了嗎，瘋了嗎？」他大喊。

  「滾開，放開我。」

  蘇薈大力甩開他的手，腳下一滑，俯身摔在礁石上，她的兩隻手死死地掰著礁石一角的尖銳處。

  顧少波蠻橫地扯住她的肩膀，要拉她起來。她的身體感受到被撕扯的痛苦。她拼盡最後的力氣，趁顧少波不注意，抬腳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他失去重心，身子一歪朝一側倒去，腦袋砰的一聲撞到礁石上。不過他沒有暈倒，只是昏昏沉沉地甩了兩下腦袋，從地上爬起來。他大概摔昏頭了，分辨不清方向，雙手捂著腦袋歪歪扭扭地朝海的方向走了兩步，腳下踩空，掉進翻騰的海浪里去。

  蘇薈趴在原地，驚惶未定。她覺得顧少波沒這麼容易消失，他或許從海水裡爬出來再次襲擊她。可是他真的不見了。等了一會兒，蘇薈慢慢地移動身體，探頭朝海里看。海水撞擊濺起的浪花打在她的臉上，除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她什麼也看不到。

  他是不是死了，她想。

  遠處酒店的方向，琥珀色的燈光下有人影閃動，隱約傳來嬉笑的聲音。蘇薈無法以這副面貌從這裡出去，她鼓起勇氣，閉著眼睛跳入黑色的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