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密碼
郁南問覃樂風,他和現在的健身教練男友是不是互相了解。
覃樂風作為他的私人感情顧問,很有經驗地對他說:「傻瓜,如果兩個人真的完全了解了對方,那麼離感情變淡就不遠了,談戀愛的人最好能保持若有似無的神秘感才不會那麼乏味。」
郁南不解:「那包括對方的生活背景、性格喜好也得有神秘感嗎?」
他回憶了一下,感覺自己在宮丞面前好像就沒有神秘感,因為他簡直想什麼都告訴宮丞。
覃樂風又說:「那可不行,那還怎麼談戀愛。」
兩人站在路邊等覃樂風的男友。
對方說郁南是覃樂風的好友,今晚要請他吃飯。
天起悶熱,快要下雨了,他們躲在樹蔭下。
說完全不了解其實不對,因為郁南也了解宮丞的某些方面,比如他的工作、他的脾氣、他會烹飪會騎馬等等,但是涉及到更為私人的他就一概不知了。
郁南懵懂,第一次戀愛給他許多無措感。
他把問覃樂風:「是不是因為我年紀太小了,他和我沒有共同語言,才不願意告訴我?」
這樣的處理方式給郁南距離感,明明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還是總覺得他和宮丞不夠親密。這讓他產生自我懷疑,患得患失的戀愛必備副作用。
郁南很少會有心事。
覃樂風發現郁南真的投入得有些深了,他原以為這就是郁南的一次普通戀愛而已。
從自卑、紋身再到被宮丞接走,付出身心的每一個過程都比覃樂風想象中來得激烈,他有種感覺,郁南幾乎用靈魂在談戀愛。
當初鼓勵郁南去接受一段感情到底是對是錯,覃樂風都無法分辨。
他安慰郁南:「怎麼會?如果真的嫌你年紀小就不會追你了。」
郁南想想也有道理,除去這些,宮丞對他的溫柔又不是假的。
他想明白了,微微一笑:「好希望我能再大一些啊,如果我現在有二十五歲、三十歲就好了。」
覃樂風剛說了一句「傻子」,就有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
是他那位健身教練男友。
三人一起去吃火鍋,覃樂風的新男友姓莫,比他們大幾歲,郁南便尊稱對方為莫哥。莫哥很健談,身上有一股社畜氣息,是一個頹廢的、通透的肌肉男,完全是覃樂風喜歡的類型。
作為一個健身教練很難不勸人運動健身,莫哥一邊給覃樂風夾菜一邊說:「你們都可以來,我免費給你們兩個做私教。樂樂還好一點,郁南就太瘦了。」
覃樂風不以為意:「你別看我郁寶貝瘦,你這一身肌肉還不一定打得過他。」
莫哥驚訝:「你不是開玩笑?」
覃樂風苦逼道:「我常年被他壓著欺負,嚶嚶嚶。」
郁南正色道:「這是真的。」
看他一本正經,莫哥其實有些想笑,他是有點不信的,就算郁南壓得住覃樂風,憑著小身板也不一定壓得住他。
覃樂風開始給他科普郁南的舅舅以及郁南「打架」的歷史,聊到開心處,還約好吃完飯一起去打拳。
都是年輕人,說走就走。
莫哥的健身房有拳擊台,他和郁南都做好防護,痛痛快快打了一場。
果然不是覃樂風吹噓,郁南打拳很有一套,看得出來是練家子教過的。他出拳又快又狠,加之身體柔軟,好幾次都把莫哥逼到角落。
不過郁南的招式都是一些巧勁,若是遇到莫哥這種力量級選手,他還是沒多大贏面。考慮到郁南是覃樂風的朋友,莫哥有意讓他,很快被郁南發現了。
郁南發現了也不阻止,反而進攻得更快。
等莫哥徹底輸掉,他才揮汗如雨,抬著下巴說:「在武道里讓著對手並不會得到感恩,只會迎來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莫哥被逗笑。
郁南這才收起那股子贏了之後的得意,赧然道:「這句話是我舅舅說的,謝謝莫哥讓我。」
出健身房后才發現雨下得很大了。
深城仍是雨季,覃樂風告訴莫哥:「今天這場雨下得有我在千佛山和你玩網路戀愛養成的時候那麼大。」
那時候兩人每天發些聊騷的圖片互相試探,有時候還是在網上隨便找來的,郁南都看到過好幾次,沒想到真的有奔現的一天。
屋檐下兩人含情脈脈,他們認識不久,相處起來卻很輕鬆,彼此之間平等又愛開玩笑,郁南很羨慕他們的相處方式。
做一晚上電燈泡的郁南想回去了。
覃樂風不放心郁南這樣回家,便讓莫哥開車送。
郁南上樓之後,莫哥才說:「你這個朋友的性格很有意思,不過我覺得他好像有心事。」
覃樂風點點頭。
頓了頓,他又模糊了一些信息,把情況說給年紀大一些的莫哥聽。
覃樂風剛滿二十,雖然戀愛的經驗多浪的經驗也多,卻沒一個靠譜的對象像莫哥這樣給人踏實與安全感,他需要一個足夠成熟的人給他意見。
莫哥聽完,皺著眉:「樂樂,說錯了你也不要生氣,我看郁南也不像是那種人。我是覺得你這麼一說——對方一邊保持距離一邊很大方,怎麼那麼像是包養啊?」
覃樂風終於明白是哪裡給他異樣的感覺了。
他怔愣當場:「但是郁南沒有拿他的錢,最多就是介紹一下人脈帶他看看展覽什麼的。」
上次郁南的家人來宮丞給的卡,郁南一分也沒動過。
莫哥說:「我給不少所謂的成功人士做私教,你知不知道鋪路也算是包養的一種?當然我就是隨口一說,也不能說人家就是我說的這樣。這件事,我們還不要背著郁南討論了吧,很可能是我想錯了,你可以和他談一談。」
覃樂風也希望自己是想錯了。
可是雨下得那麼大,就像要發生什麼了一樣。
郁南回到家,玄關的燈自動亮起,令他驚訝的是客廳也亮著燈。
難道是宮丞提前回來了?!
他心裡一陣激動。
郁南換了鞋走進客廳,迫不及待地尋找宮丞的身影,房間里卻走出來一個人,低著頭用毛巾擦拭頭髮上的水滴。
那人有一頭淺色發,半濕微卷,輪廓有混血兒味道,是個十分有氣質的人。
郁南恰好認識。
「路易?」他怔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路易看上去也始料未及,頓了一秒後放下毛巾,扶額道:「太抱歉了,郁南。」
郁南:「……」
「不知道你住在這裡,密碼沒有改我就直接進來了。」路易很懊惱的樣子。
他見郁南滿臉錯愕,又解釋道,「我在附近看場地設計,正巧雨下得太大,就想上來暫時住一晚。以前這裡一直是空置的,宮丞也幾乎不來,我以為還是沒人住才來的,不是有意要打擾你。」
對方輕聲細語,態度禮貌,郁南無法就這樣將他趕走,只覺得離奇——在男朋友的房子看見男朋友的前男友,要郁南說,這件事的離奇程度可以在他這十九年的人生里佔據榜首。
偏偏路易令他討厭不起來。
或者說,沒有令他討厭的理由,上一次路易還指點了他畫牆繪,第二次見面也淡淡地打了招呼。封子瑞說,路易那次來工地是專門去看他的,可是郁南思來想去,還是沒感覺到敵意。
對他來說,路易只是一個過去式,他從來沒想過會在宮丞房子看見他。
郁南心情複雜,表情疑惑。
燈光中他的面目還帶著稚氣,也有一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氣,那是被寵愛出來的孩子才會有的特質。
他身上穿著宮丞請設計師親手打造的定製款,屋裡處處是他的痕迹:散落的草稿、玩過還沒收拾的遊戲機、零食口袋、公仔,還有茶几上那個剛畫完底色的滴膠。
這裡是郁南的遊樂場。
這裡屬於郁南。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郁南很是疑惑,「為什麼你還要到他家裡來?我聽說分手之後都不適合做朋友的。」
他是真誠疑惑,路易卻笑了下:「是分手了,你不要緊張。」
郁南:「我沒有緊張。」
「謝謝。」路易將毛巾放在沙發上,頭髮理至耳後,呈現出一股知性的柔美,「我只是以前來過幾次,這裡離cbd近,有時候休息很方便。剛剛發現格局變了,原來那間卧室變成了畫室,是你的?」
郁南說:「對呀。」
「真好。」路易意味不明地說了句,「牆上那幅畫畫得不錯,以假亂真。」
牆上掛的那幅畫是宮丞的肖像,郁南重繪的那幅。
他奇怪路易為什麼會知道那是他畫的。
路易好像真的只是來避雨,不巧被郁南碰到而已。
他拿過自己的公文包:「真的很抱歉,搞出這種烏龍,真是太尷尬了。希望你不要告訴宮丞,畢竟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想讓他誤會我還糾纏不放。」
路易的態度很明確,處理得還算優雅。
郁南暈頭轉向地看著他。
「拜託。」路易對他笑了笑,「淋成落湯雞闖進前男友的房子這種事,我還想要點面子,他要是知道了會嘲笑我的。」
郁南皺著好看的眉。
他的人生經驗與社交反應,完全不足以他支撐這種場面。
「哦。」
郁南幾乎是順著應了一聲,卻一路送著路易到了玄關,就像在趕他走一樣。
路易走到門口,又頓住,溫和建議:「對了,你們把密碼改了吧。」
郁南站在門裡,未等他開口,路易補充,「畢竟是我的生日,這樣留著不太好。」
路易走了。
郁南站了很久才關上門。
他邁動著兩條腿走到沙發前,路易用的毛巾還在,上面黏著幾根淺棕色長發。
落地窗外雨已經停了,只有夜色通過無數水珠折射得亦幻亦真。
郁南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
611205。
61就是路易,那麼路易出生於十二月五號呢。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