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主角總是有bug般的神奇小道具】
人們總是說江湖上的傳言真真假假,但沈長安卻認為傳言不分真假,只分奇怪和更加奇怪。
獨自迷茫的八個月中,他一路走一路打一路被追殺,期間聽到過不少江湖中人的閑言碎語,其中包括嬴政在尋找仙人想要長生不老、有名的殺手組織流沙前不久滅了哪個家族的門、墨家最近行動頻繁估計暗戳戳的會有大行動這類正經且可能有用的情報,
但聽聞更多的,是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例如,流沙白鳳凰因為胸太平所以女扮男裝、蒙恬和其胞弟蒙毅同愛上了一個女人、墨家的盜跖其實姓柳下等等等等,
以至於在真正見到蓋聶之前,沈長安一直認為蓋聶是個胸肌發達、身高如巨人、喜怒無常、一腳就能把人踹出三里地的……醜男人。
這真的不能怪他,畢竟他只是個無依無靠失去了記憶還熱愛作死的逗比,尤其是蓋聶剛剛叛逃秦國那段時間,茶館客棧里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大部分都是蓋聶——以及其攜帶的那個『私生子』。
劍聖蓋聶和嬴政某個絕世美艷的妃子誕下的私生子,呵。
看著眼前這個追著山雞上竄下跳滿山亂跑一副笨蛋猴子模樣的天明,沈長安忍不住嘲笑自己當初怎麼會真的相信那些傳言。
劍聖的孩子不可能這麼廢物,嬴政的絕世美艷的妃子的顏值肯定也不會如此……一言難盡。
「喂!笑什麼笑!快過來幫忙啊!」
折騰了半天也沒有成果的天明扶著樹榦氣喘吁吁的休息著,回過頭想要看看沈長安的情況怎麼樣,結果就看到了對方雙臂環胸一副看熱鬧的態度盯著自己,憤怒和羞恥同時湧上心頭,天明的臉唰的紅了起來,他揮舞著拳頭跳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對沈長安大喊著。
「你不是說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傷嘛?怎麼現在看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
天明一邊說著,一邊把眼神飄向了靠在樹下休息的蓋聶,內心的疑惑也越來越大,戰鬥結束的時候大叔面色平靜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而沈長安倒是氣喘吁吁一副要累死的模樣,現在不過行進半日,兩人的狀態就轉換了過來,
沈長安面色紅潤整個人也活蹦亂跳了起來,可大叔卻半路倒下了,一向認為大叔是無所不能的天明不禁嚇到了,最後還是在沈長安的指揮下兩人一個拽頭一個拽腳找了個僻靜樹林暫時休息。
至於為什麼不是背著而是拽著……
當然是因為,背不動。
每次天明一提出讓沈長安背著蓋聶,他就立刻抱住胳膊喊起疼來,那聲音堪比殺豬,聽的人渾身隔應。
「喂喂——」
看見天明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沈長安不滿的挑起了眉毛,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事情。
「山雞都跑遠啦,你再不去追的話,我們今天可就沒東西吃了!」
「你怎麼不去啊!我看你身體健康一點事都沒……」
天明的話還沒有說完,沈長安立刻按住右臂呲牙咧嘴的發出哎喲哎喲的叫聲。
見對方又開始耍賴,天明氣的跳腳,但最後還是怒氣沖沖的跑去追山雞了,臨走前還有三步一回頭的查看蓋聶的情況。
沈長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如果自己真的有心要害蓋聶,就算天明呆在這裡也只是徒當炮灰。
等到天明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到后,沈長安躡手躡腳的走到蓋聶身邊,彎下身子細細打量著這個被尊稱為天下第一劍的男人。
這次戰鬥過於兇險,即使是蓋聶在這人海戰術中還是受了不少的傷,再加上連日的奔波操勞,終於使得這個男人倒下了。
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濕潤而有帶有絲絲暖意的微風掠過,吹起了蓋聶額前幾縷墨色的發,灰白色的衣袍邊擺也隨風飄浮起來,乍看之下,竟覺得此人是從畫中來。
與沈長安那種偏向女性陰柔的俊美不同,蓋聶的五官更為立體,男子氣概十足的刀刻般標緻,即使是處於重傷昏迷狀態,卻仍發出一種震懾他人的霸者之氣。
有些看呆了的沈長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蓋聶的臉頰,或許是感受到了不舒服,那人的眉毛微微皺起,但之後再無動作。
「這張英俊的臉,也算是配得上劍聖大人了。」
沈長安輕笑出聲,而後回過頭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人在附近之後,跪坐在蓋聶面前。
「劍聖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也沒有龍陽之好……」
沈長安嘴裡碎碎念的嘟囔著,伸手解開了蓋聶的腰帶后將其上身的白袍褪下,露出了最裡層染有血跡的褻衣。
「蒼天保佑你可千萬別中途醒來……」
沈長安咽了咽口水,屏住了呼吸,然後利落的將已經粘連上傷口皮肉的褻衣拽開,昏迷中的蓋聶痛的悶哼了一聲,眉頭緊皺,額頭上也有細細的冷汗滲出。
定睛看去,蓋聶左側上腹部有一道細長而寬的傷口,看上去就像是被什麼銳利兵器給刺穿了,而在這炎熱的天氣下許久沒有得到包紮,導致傷口有些潰爛,本來正在結痂的部分受到外力衝擊后再度開裂,殷紅的血液隨之流下,正慢慢地浸濕他的衣衫,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場景要是被天明看到,恐怕會直接衝上來和自己決一死戰。
一向劍氣凌人震懾四方、被天下人尊稱為劍聖的英俊男人此時正傷痕纍纍的暈倒在自己面前,並且衣襟敞開就連最深的傷口和致命的弱點都暴露無遺,聽著蓋聶那因為疼痛而無意識發出的哼哼唧唧的呻吟悶哼,沈長安竟意外的產生了一種……興奮感?
媽耶,等等,自己在想什麼?!
沈長安連忙搖了搖頭趕緊把內心深處的某些奇怪想法給丟棄掉,即使是嬴政,敢打蓋聶的主意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搖頭搖到頭暈眼花,沈長安長舒幾口氣平靜心情,最後決定趁天明還沒回來趕緊辦正事。
「我可是把自己的寶貝都給你用了哦,劍聖大人你可得按照約定好的護我周全哦!」
嘴裡念叨著明知蓋聶聽不到的話,沈長安抬起了左手,將大拇指上的紅綠相間的碧玉扳指換到了中指上。
探過頭去吹了吹扳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扳指上面玉的部分壓在了蓋聶身上不停滲血的那道傷口。
然後……
沒有然後。
什麼都沒有發生,寂靜的樹林中只聽得見鳥兒啾啾的叫聲。
「啊這……」
沈長安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起來,心也一下子涼了半截。
「寶貝扳指啊,雖然我給你取名叫『折戟』,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甚至都是不是我的,雖然我經常拿你當冰塊用,雖然……雖然但是!你也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啊!明明剛才在我身上還好用的不是嘛!」
幽深的樹林里,沈長安對著手上的扳指又急又惱的不停碎碎念著,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然而磨嘰了半天,扳指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嘶——行叭,你個破扳指非得讓我受傷才開心!」
這麼說著,沈長安挪了挪身子靠近了插在地上的淵虹,右手手腕的部分毫不留情的劃過劍刃,細嫩的皮膚立刻裂開,滴滴鮮血落到了地上。
沈長安皺了皺眉,連忙把還在流血的手腕放在了蓋聶的身上,任由那些血液滴落進傷口裡。
不一會後,扳指終於有了動靜,碧玉內紅色的部分如液體一般的流動起來,打著旋的逐漸和綠色的那半組成了陰陽太極的形狀。
那道猙獰恐怖的傷口滲血的速度開始變慢,並以肉眼微微可見的速度緩緩癒合起來,雖然速度不快,但也聊勝於無。
擔心移動身體會中斷治癒的沈長安硬生生的維持了跪坐的姿勢一柱香時間,等到雙腿麻到徹底失去了知覺,他才放下了已經僵硬的無法彎曲的手臂。
蓋聶身上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滲血,雖然沒有癒合如初但看上去也像是已經精心治療了許多天的樣子,有的地方都開始結痂了,而以這道傷口為中心圍繞在附近的細碎外傷全部癒合如初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痕迹,如果這時再看蓋聶身體遠端的傷口的話,會發現恢復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長安對此見怪不怪,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幾個月前一次遭到殺手伏擊時受了致命傷,本以為自己的生命就要止於此,可昏昏沉沉睡了一覺再醒來時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傷都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而盯著手上正閃爍著迷濛光芒的扳指的時候也隱約想起了過去的什麼,比如這扳指的名字是『折戟』,比如這扳指能讓自己百毒不侵且讓身體的恢復速度異於常人。
即使失去了記憶,即使對天下諸事不明,沈長安心裡卻也清楚,自己的這枚扳指必定是個絕世珍寶,可當初為什麼自己會給它取『折戟』這種寓意不好的名字呢?而折戟折戟……會不會還有沉沙?
每每想到這裡,沈長安就會感覺頭痛欲裂無法繼續思考,幾次之後,他便不再多想,只是安安心心的用著這個寶貝。
而這次戰鬥結束后自己的精力恢復這麼快的原因也是如此,說真的,剛才天明質問的時候,沈長安還真慌了一下。
為了不再生事端本該是把折戟的秘密藏的好好的,可看著蓋聶那副受了重傷痛苦又憔悴的模樣,況且其中也有為了保護自己的成分,沈長安實在是於心不忍,想著死馬當活馬醫試一把,沒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雖然折戟用在蓋聶身上的效果並沒有用在自己身上那麼好,但也足以讓人撿回一條命。
把蓋聶的衣服整理如初后,感到格外身心俱疲的沈長安癱坐在地上,一邊錘著發麻的雙腿一邊等待著天明帶回食物。
沈長安無聊的四處觀望,猛地注意到了搖動樹枝上的幾隻鳥。
幽寂樹林里鳥這種生物向來是不少見的,但樹枝上這幾隻鳥倒頗為有趣。
那是幾隻體型嬌小的鳥,除了腹部是白色其餘的地方都是藍色,頸部還有著一圈項鏈模樣的黑色條紋,黑喙細爪,一雙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好似在思考。
那幾隻鳥斂著翅膀站在樹枝上沐浴在黃昏里,看上去高貴而機敏,鳥的身軀也都是玲瓏飽滿的似乎從未因為食物而發過愁,一個個都應當時有主人精心呵護照顧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長安總覺得那幾隻鳥的眼神深邃的如同能看穿自己的心一般,一直盯著自己就像是正在……
監視?
沈長安眯起眼睛回盯著那幾隻鳥,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大腦更多思考之前,右手手腕一抬便已經將從地上捏起的石子發射了出去。
石子劃過空氣直直的打向那幾隻鳥,離得最近的兩隻發出呀呀的叫聲然後掉落到地上,最遠的那隻鳥被驚的跳起恰好躲了過去,卻也不敢更多留戀只是撲楞楞飛去,留下了一串聽起來蒼涼而尖銳的叫聲。
沈長安走過去撿起了已經死去的小鳥細細打量著,他總覺得自己過去似乎在哪裡見過這種鳥,思來想去了許久,最終只想起了『諜翅』這個名字。
諜翅嘛……倒還真是意外的適合它們的外形。
這麼想著,沈長安笑了起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被右手手腕處突然傳來的尖銳刺痛給抹去了。
沈長安立刻丟下了手中的小鳥,連忙抬起手腕查看情況,只見自己剛才用劍劃開的那道傷口正在擴大。
他清楚的記的最開始的時候那道傷口只有兩指寬,而現在已經向兩邊延伸到了足有三指寬並且還大有要繼續擴展的模樣,本就纖細白嫩的皮膚襯得這不斷滴落鮮血的傷口格外瘮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
沈長安猛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竟忘記了包紮傷口,只能直勾勾的盯著鮮血流淌。
因為折戟的存在,一柱香的時候足以讓他的這種細小傷口癒合完全,可現在怎麼不僅沒有癒合反而變本加厲的惡化了?!就像是……
像是折戟的治癒作用正在反噬。
想起自己剛才給蓋聶治傷的所作所為,沈長安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連忙把扳指戴回了左手拇指,隨著玉里的紅色部分浮動了幾下,右手手腕上的那道傷口立刻停止了擴張。
果然萬事萬物都是有代價的嗎……
沈長安苦笑著搖了搖頭,在心裡默默的記住了折戟的副作用。
可比起這個,眼下還有更大的麻煩。
沈長安一向是右手用劍,即使是被蓋聶卸掉了胳膊也會在折戟的作用七日之內恢復的差不多,可手腕上新增的這道傷口又深又長,位置又剛好在持劍時必定會使用到的地方,這傷口一天不癒合,自己的安危就一天得不到保障。
本來有蓋聶這位劍聖大人在倒也不必如此擔心,可現在人家受了重傷,折戟的治癒效果用在他身上又不甚明顯,自己不僅要保護他還要保護天明,之後的追兵肯定也是一次比一次人多,一次比一次強。
縱使手臂毫髮無傷,沈長安也不敢說自己能保護這兩人多久,更別提現在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右手持劍了……
腦海里思考著對策,卻總是不自覺的想到自己無法保護另外兩人最終三人一起命喪黃泉的可悲結局,心裡忍不住哀嚎起來,他才剛剛開始享受生活找回記憶之旅,怎麼運氣就這麼差呢!
「唉……」
沈長安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蓋聶又看了看四周確認附近沒有人後,快步離開了這片樹林走向了遠處的小溪。
不管情況如何,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水源把手腕上的傷處理包紮好,這樣等到追兵趕來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多拖延個一小會。
沈長安心煩意亂的快步走著,踩的腳下的樹葉嘎嘎作響,完全掩蓋了樹林里的多隻飛鳥掠過上空的聲音,以至於走了許久,他都沒有發現身後有一隻蹬圓了眼睛的諜翅鳥正悄無聲息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