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二
又有小孩子在哭鬧了,顧天天想轉頭看一下,卻發覺是從肖含一那裡傳來的哭喊聲。
「不過肯定不是肖含一的孩子吧,他一直那麼溫柔,怎麼會捨得自己的女兒在哭呢?」顧天天聽著小女孩的哭聲,彷彿回到了七年前和肖含一分別的那一天下午。
也是這樣的天氣,不冷不熱的,他們兩個都穿著學士服,坐在校園的長椅上。顧天天一點都不想哭,她反倒想笑。看著眼前的肖含一,她有些恍惚,好像時間已經到了四十年後,兩個人頭髮已經花白,回到學校來看看母校。也恍惚好像時間到了十三歲的時候,兩個人坐在校園的長椅上,都不講話,但是很開心。
可就是沒有一點現在的感覺。
顧天天和肖含一都沉默著。近十年的時光,原來只需要短短几個小時就可以回憶完。
「肖含一,對不起。」
「肖含一,我這一次,沒有辦法再賴著你了。」
「顧天天,我……」
「爸爸媽媽,那個小妹妹一直在哭誒,她爸爸也不哄哄她。」
旁邊一個小女孩晃著父母的手臂,兩個小梨渦在講話的時候若隱若現,直直看著肖含一的方向,一臉的迷茫。
只是聽這個小女孩的聲音便知道,她的父母對她很是疼愛,把她的天真保護的很好,也不懼怕這麼多人的場合。
校長還在講話,她也不想把孩子禁錮在自己身邊,於是輕輕的蹲下,抱著孩子講:「其實,媽媽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丘丘如果想去玩兒的話,一定要去,不然丘丘不開心,媽媽也會不開心的。」
顧天天講話輕輕柔柔的,就像雨一點點落下,很能讓人平靜。
丘丘還是不想放開媽媽的手,但她更不想媽媽心裡難受,於是看著顧天天微笑著點了點頭。顧天天看著丘丘向那一群群小孩子跑去,又在擔心他不能很好的融進這些小團體,畢竟他們兩個是初來乍到。但顧天天相信丘丘,他一定會勇敢的去交朋友,勇敢的擁有自己的小天地。
哭喊聲已經沒有了。
「想必小女孩的家人答應了她的要求吧。是別人的事,自己為什麼要想這麼多呢?」
顧天天慢慢走到了一個小池塘邊,看著椅子上滿滿的嬰兒用品,現在自己竟然連一個可以坐的地方都沒有。她也不想到家長中去,那裡面都是閑話家常,都是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人生。她其實最渴望這種生活,一輩子有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有一份平平靜靜的生活。她換了一個城市,準備好了開啟一個新生活,但從她注意到肖含一的那一瞬間,顧天天便知道,這是不可能了。
丘丘在那裡玩兒的很開心。顧天天雙手撐著池塘的欄杆邊,將自己的身體舒服的依靠在欄杆上。看來是自己過於憂慮了。丘丘是那麼好的一個小男孩,怎麼可能像自己小時候呢?
陽光一點點的偏移,到處都明明亮亮的,她現在只想好好享受這麼美好的陽光。已經入秋了,到處都懶懶散散的,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事,每個人都想利用身邊的人,來排解自己生活的困苦。只有校長,一個三十齣頭的年輕校長,穿著一套不是那麼合身的西裝,一個人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顧天天彷彿看到了剛剛步入大學的肖含一,也是那麼青澀,但也是那麼風光無限,兩個人互相推著,互相期待著未來。或許,那個女生,就是這個時候又出現在兩個人身邊的吧。
「那個小女孩,應該是肖含一第二個孩子吧。這樣真好。是一個完整的家。」
顧天天偷偷看向肖含一,小女孩一直依偎在他的懷裡,圓圓的臉,梳著兩個很精緻的麻花辮,遠遠的看上去,倒是一個很精緻的小娃娃。她叫什麼呢?肖含一會給她取什麼名字呢?其實,按照血緣關係,她應該叫自己小姨吧。是啊,肖含一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自己的家人。你說,城市那麼多,顧天天怎麼就偏偏選擇了這個城市?學校也那麼多,顧天天怎麼就偏偏選擇了這個學校?
明明早就斷聯了,明明都有自己的生活,明明自己要開啟新生活,明明.……
慢慢的走吧,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只要、只要不遇見她,顧天天應該就還是會平平淡淡的,過好自己的生活。不過,連開學儀式這麼重要的日子,就只有肖含一來參加,她應該很忙,應該不會遇見的吧。應該?嗯,應該。
一個稍稍大點的男孩子,大呼著和另一個男孩子搶玩具,似乎推搡了一下。他們看上去像是一年級的新生,只不過那個男孩子,要比其他男孩子高出一個額頭,力氣也大了一些。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聽年輕校長講話,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在他們幾個小孩子身上。但他們幾個似乎沒有注意到周圍都安靜了下來,依舊在搶鬧。
「咳咳,請家長管好自己的孩子,這裡是校園,是安靜的地方,是學習的地方.……」
台上的年輕校長還在喋喋不休的講著,丘丘看著這邊那麼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回顧天天的身邊,緊緊的牽著她的衣角。
「那是.……
那是肖含一。
肖含一懷裡抱著自己的小女兒,很急忙的趕到那個稍稍大一點的男孩子身邊,一下子把那個男孩拉到了自己身後,動作有些許粗暴。懷裡的小女孩也被嚇到了,又開始哭喊起來,肖含一隻能一邊了解狀況,一邊哄女兒,一邊斥責兒子,一邊給另一個男孩的家長道歉。肖含一從來沒有過這樣,連分別的那一天,他也是那麼溫柔。
「咳咳,請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這邊似乎也是感到校長的無奈,也看到肖含一態度這麼誠懇,便沒有再追究,那個小孩子有肯為自己爭辯的家長,真的很幸運。
肖含一感覺很累,家庭在孩子的教育上,付出的真的很少。他嘆了一口氣,慢慢抬起了疲憊的眼睛,卻被一片白色照得晃眼。他努力的睜著眼睛,想讓那一片白色照射到自己的心裡,刺激自己的神經,卻,卻正好對上了那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