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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十)

  狄國皇帝某一年納了一個妃子入後宮,這妃子此後恩寵不斷,羨煞一眾宮妃,狄國皇後起先並不在意,直到這宮妃誕下了一位皇子。這皇子聰明機靈,和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皇后這時才慌了,明裡暗裡處處為難這對母子,甚至不惜謀害皇帝性命以求自己的孩子早日登基。

  終於皇帝崩了,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繼位,已經是太后的人卻沒有停止對這對母子的迫害,不僅讓新帝下旨將這兩人流放到了狄國南方的沙漠之地,還暗地裡派兵追殺。這對母子走投無路之下闖進了朝鳳的地界,此後風餐露宿幾經波折,妃子終於病倒了……

  南景二字得於狄國荒涼的南境,取自朝鳳漠北綿延至禁謠城的天泉奇景。南景的母親,那位狄國前朝皇帝的寵妃曾對他說:你不是朝鳳的百姓,也不是狄國的皇子,你要平安喜樂,萬事勝意,你只有你自己,你只是你自己。

  後來母妃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曾在狄國皇宮受過母妃恩惠的厲錚。

  厲錚是個十分實在的漢子,當年母妃給了他一口飯吃厲錚就將母妃當做再生父母忠心侍奉,母妃死後也是他承下了母妃的遺願,處理了母妃的身後事,讓南景不至於飢不果腹,饒是後來南景執意參軍,厲錚也緊緊追隨。

  得仆如此,夫復何求?

  原本南景也是這麼想的,直到後來……

  ……

  ……

  夜色濃郁似水,黏稠的粘在人身上,甩都甩不掉。

  厲錚打開城門看著長公主進城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盡頭,然後就看到一個小卒跑到了城門下,說「逍遙谷生亂,奉王爺命令,請厲副將率兵支援!」

  厲錚對南景的命令從來不會懷疑,當即率領眾部只留下一隊守城將士往「逍遙谷」疾馳而去。

  「逍遙谷」位處漠城到狄國邊境的中間,說遠也不遠,像鳳棲,追著一隻雄鷹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但要說近又沒有多近,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鳳棲一樣追著鷹跑半個時辰還不落下。

  厲錚只想著快馬趕到「逍遙谷」,卻沒想到有人卻並不想讓他去。

  剛出漠城不到十里,厲錚胯下的馬就受了驚一般弓身拉背想要將背上的人甩下來。原本平緩的沙地里不知幾時湧出了一圈圈的老鼠一般的影子,駭得馬瘋了似的鉚足了勁左蹦右跳東奔西闖,饒是厲錚這樣的馴馬高手也受不住,抽出腿上的匕首硬生生刺進了馬脖子。這馬霎時一聲驚破天地的嘶吼從喉嚨里破口而出,緊接著便轟然倒地。

  其他人更是早早被馬甩了下來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逃走的馬的背影興嘆。

  「厲副將,沒了馬我們在沙漠里寸步難行啊!」

  「厲副將,你就給句話吧,咱們都是過命的兄弟,你說怎麼辦,弟兄們都行」

  「今日是南景小兒不仁,咱們再這麼聽天由命可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厲大哥,你給句話吧」

  「厲大哥……」

  「厲將軍……」

  「……」

  厲錚怎會不知這群人的所言,南景是他看著長大的,怎麼在他們的擁護下封侯拜相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又是如何虎落平陽流放假漠城,又是怎樣等得一書聖旨重新封王,其中種種,成,有他們君臣佐使,敗,有他們捲土重來,不說功勞都多少,就是苦勞也……而今因為他一句命令就千里奔赴「逍遙谷」,只怕是將這些個親信全都折了也未可知。

  前路漫漫無邊無際,繼續下去還有意義嗎?若只是為了將這些人都處理掉,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請玄門修士來……

  「諸位,我們還沒到逍遙谷敵方就用了這樣的術法,足見逍遙谷的王爺現在有多舉步維艱,諸位都是朝鳳數一數二的將士,若是在這裡退了豈不是讓狄國人以為我們朝鳳只有女人當家,朝鳳男兒都怕了他們不成?!」

  厲錚不愧是狄國皇宮裡出來的老人兒,一番激將法用得爐火純青,直讓這群應皇榜而來的江湖俠士覺得:南景小兒不足為慮,反倒是狄國人對朝鳳的威脅更大。

  似乎在朝鳳國人的普遍意識中都存在著一種護短的情況,比如舍小家為大家,比如鄰里之間為我家少了只雞你家丟了個蛋的事吵的你死我活時若遇上外村的人說兩句都能放下恩怨一致對外,南景在朝鳳生活了這麼多年,朝鳳國人對他自然比狄國人眼熟,既是如此又豈有被別國人欺負的道理。

  正當一行人準備浩浩蕩蕩奔向「逍遙谷」時卻發現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滾滾沙塵包圍了。

  沙塵不同於以往的黑沙暴龍捲風,其中埋藏著的只是讓人驚愕的殺氣,像是受了什麼人的命令指使一般有了意識將厲錚等人團團圍住,而且這包圍圈越縮越小越來越近,幾乎到了眼前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厲錚等人除了用身上的衣裳布料捂著口鼻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對於這從天而降的「天罰」而言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無功的。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今天就要折在這裡了嗎?

  不只是厲錚,其他人也開始有了擔憂。他們只知道沙暴一來會帶走許多在外遊走的生命,以往這個時候他們都是護送著城內百姓去「逍遙谷」避難的,卻沒想到從前在跟無常搶命的人今日竟被沙暴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無常來索命。

  「真是世事無常啊」

  不知是誰嘆了一聲,那團團圍住沙暴似乎聽得懂人的話而給予其回應一般嗤笑了一聲。

  這一聲似嬌似媚如歌如訴非人非鬼像男像女,卻又清清楚楚地從某處傳進了人的耳朵了。

  厲錚指著那方大喝,「那有東西!」

  一時指尖針袖中箭掌中刀懷中珠層出不窮不一而是齊齊雨落紛紛如暴雨打梨花一般射向那處,卻沒想到回應他們的是一陣鐵雨擲到銅牆鐵壁上的聲音。

  希望剛剛升起卻又被深深的絕望淹沒。

  這時,厲錚等人的頭頂傳來一聲嘶吼,彷彿猛獸受到攻擊時的怒囂,眨眼間,環繞著厲錚等人的沙暴已消失不見,霎時月明星稀,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將眾人團團圍住的大蛇:明月高懸,群星朗照,青綠色翡翠般的鱗片透著異樣的華光,那眼底萬千星芒彷彿映照這世間萬千美好。

  厲錚一時想起了初見南星時的樣子,那夜也是星光燦爛的模樣,共浴愛河的男女在月下對著山川荒漠海誓山盟,許下「此生不負」的諾言……

  「將軍躲開!」

  厲錚回過神來卻只來得及大喊一聲「別看他的眼睛!」劍未出鞘人已沒了知覺。

  那大蛇吃了厲錚似乎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巨大的身體像一根被人拿來抽打的藤條一樣翻滾起來,捲起的沙塵不亞於一場小的沙暴,其他人也被這陣沙暴沖的四散奔逃。

  等到大蛇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在人形和蛇形之間幾度變換,一個頭上束冠身披戎裝的人走了過來,他蹲在大蛇身邊將內力傳入大蛇腹部將裡面的東西逼得不得不消停下來,大蛇這才終於平靜了下來變成一個女子躺在沙地上。

  南景縮回了手,將臉撇到一邊,問他,「好些了嗎?其他人呢?」

  青麟撐著自己坐起來,用手揉了揉眼睛,碧綠色的眸子被擠出幾滴眼淚落在了沙地上,但他沒有去管,道,「這個傢伙真是厲害,我用了好久才把他攝住,其他人當然是被我的尾巴甩到沙子里去了。」青麟說著有些得意。

  「還是檢查一下有沒有活口吧」說罷,南景長身而立往另一邊走了過去……

  ……

  ……

  南星走的時候南景也不過幾歲大,本不該是記事的時候偏偏他記得清清楚楚:幾歲時父皇帶他騎馬狩獵,幾歲時皇后對母妃不擇手段,幾歲時母妃將一提蜜餞兒託人交付給一個侍衛,幾歲時夜色濃郁有人抵死纏綿……

  南景並不是沒有想過去恨那個人的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可是每每看見那個人給自己做粥煮飯時,他發現自己對她恨不起來。幾乎是自然而然的,這種恨意轉移到了勾引她的那個人身上,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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