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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改變現狀

  「直起你的身子讓本王好好看看。」趙惟憲骨子裡散發著一種上位者、尊位者的驕傲,沒落的皇族依舊是皇族,平頭百九始終要抬頭仰望的存在。

  梁川直起腰,臉上又擠出了一張標準的市膾而諂媚的笑臉,這是他保護自己不由得已而為之的本能反應。

  「蒙聖上恩典,委本王任泉州知府兼市舶提舉,自上元節後起程,日夜兼程,兼程數月方才行至此地,不想小小興化還藏著你這號人物。」

  趙惟憲貴為聖上皇兄,地位尊崇,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太祖這脈沒什麼好下場,是個活人都會被外放做官,運氣好的留在東京,稍次一點發放揚淮江浙,這些都是富庶之所在,泉州因為開港通番,是上上之所在,能分到此處足見聖上厚倦。命不好的呢,下放雲貴,那裡窮山惡水,民智未開,民鳳剽悍,動不動就抄傢伙起義,一上一下,高下立判。分到泉州,這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呆個三年五載,撈夠了本錢,與朝中重臣稍加打點,以身弱多病或為太祖守孝為名,請求回京,安享晚年,一個糟老王爺,誰還不放心?

  「王爺抬愛。」趙惟憲一翻話聽著像是在褒揚梁川,梁川聽在耳朵里卻是句句反話,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興農事,造水利,開學堂,勸手工,老有所養,幼有所學,文能一詞動京師,武能隻身降猛虎,好你個梁川郎!」趙惟憲嘴裡不停地評論著梁川,梁川心想這他娘的到底想幹嘛?

  趙惟憲坐在梁川家中,本想張口詢問梁川關於那神鳥蛋的下落,忽然見到堂外的幾個村姑抬著一整筐的青皮模樣的神鳥蛋,搖晃著從自己眼前而過,原來自己以為是什麼不世奇珍的神鳥蛋,在這裡竟然如同雞鴨蛋一般稀鬆平常。

  物以稀為貴,這一筐一筐地抬出來的能是什麼金貴物件?他也散了再問的心思!

  「本王身邊猛將幕僚無數,曹千松力敵千軍,左丘宏當世猛將,還有這三個,大名應天真定之佼佼者,可是今日與你一比,如插標賣首爾。此番南下,本王一路觀望,就是期望路上可以覓得良材,跟隨本王獻謀獻計,三個月來所獲無一,今天總算碰到你,本王有意收你為幕僚,你意下如何?」

  趙惟憲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圖,這是打算收自己當小弟啊。任何一個時期,抱著大樹好乘涼都是一亘古不變的真理,誠如猛人如劉皇叔,也是一根根大腿換著抱過來,先抱別人的,等自己的大腿變粗了,就換成周遭的人來抱他的大腿,最後方才成就一番事業。

  這要是以前,一個省部級的大領導對著自己說,來,我看好你,你來給我打工,梁川會恨不得斬雞血燒黃紙一表忠心,然後屁顫屁顫地跟過去,給領導鞍前馬後。可是那是上輩子啊,上輩子活得多累啊,為了車子房子拼了大半生,迫無無奈才會如此作為,這輩子他娘的不愁吃不愁穿,老婆也有了,就差造個孩子抱著老婆熱炕頭了,幹嘛還要跟著這個大佬去捲入那體制內的政、治漩渦,自己不是有病嘛。

  梁川很想實現一下自己的抱負,去看看這個美麗而又未知的世界,人在江湖有太多的身不由已,自己拒絕了知縣的都頭職業就是不想被束縛,誠然跟著這位王爺,皇帝的大哥,以後榮華富貴,地位名譽什麼都少不了,可是會快樂嗎,梁川用屁股想都知道,基本告別快樂一詞了。自己還有沒有那份實力,捲入了政、治鬥爭,最後自己只會淪為犧牲品。

  這時候只能實話實說了,如果身不由已,那是另話,對這種地位的人搞曖昧模稜兩可做搖擺人那等於是打對方的臉,自尋死路。

  梁川的臉上收起那一臉的諂媚,滿臉肅殺,道:「王爺,實不相瞞,能給您鞍前馬後是我八輩子換來的福分,祖墳上冒青煙了,想都不想的天大好事。本來我應該吩咐娘子收拾家什追隨左右,可是現在不行。」

  梁川的話說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好好的前程不要,窩在這山裡面算什麼?這是當朝王爺屈尊親自登門來請啊,傳出去可是大大的一樁美談,賢王的美名必將再添濃重的一筆,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難道他還想拼個更好的前程嗎,駁了趙王爺的面子,等於得罪了半個朝庭的高官,以後這路子可有他難過的,他還以為憑他自己的本事以後還能混得更好?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何保正此刻心情複雜,梁川有個好前程他也是很樂意看到的,可是身為這一方的保正,好不容看著村子里的人們慢慢地過上了好日子,如果梁川走了,他們還能有這日子嗎。

  趙惟憲心情很平靜,他彷彿一開始就遇見了這種結果。這是一個俗人嗎,明顯不是,俗人不會藏得如此之深,憑他的本事,就那首詞,那幾個對子,到哪個高官府中都是座上賓朋。要麼毫無所圖,要麼圖謀太深,自己今天要是一叫,他就貼上來,反而自己會看輕他三分。劉備請卧龍,還需三顧茅廬,自己輕易降服此人,是他廉價還是自己掉價?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趙惟憲好奇地問道。

  「梁川斗膽請王爺單獨移駕,好讓草民為王爺解釋一番。」梁川大膽地說了自己的法想。

  趙惟憲起身示意左右,顯然是同意了梁川大膽的要求,曹千松放心不過,被趙惟憲一個清冷的眼神瞪了回去,王府中人竟然不如一個村夫,難道還怕梁川發難不成?

  梁川領著趙惟誠往自己山上的那片茶園走去,王府的一干人則遠遠地跟在後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留給王爺與梁川獨處的空間。

  兩個人站在半山腰,此地梁川和孫厚朴來過。站在山腰上可以縱觀整個南溪河谷,兩岸各種景緻盡收眼底。今天的山風有點大,吹得衣袍烈烈作響,風中夾雜著一絲暑氣,還有微微的青茶芬芳,讓人心曠神怡。

  趙惟憲不解梁川何意,但是難得欣賞此等美景,背身而立迎面天下,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姿。

  梁川跟在身後,輕聲道:「王爺看這天下景色如何?」

  趙惟憲明知他不是請自己來看風景的,可偏偏要繞圈子:「不必拐彎抹角,但說無妨,本王今日只聽真話。」

  梁川道:「這裡的景色很迷人,想必王爺一路走來也看到了,這裡的百姓實在太窮了,窮得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唯有這一方的美景。我見證了他們的貧窮,也見證了他們開始嚮往溫飽的日子,他們很善良,也很努力,可是善良和努力改變不了貧窮的現狀,我可以帶著他們改變眼下的情況,當然我可以一走了之,跟隨王爺去享受榮華。我一走他們又會被打回原型,這個我實在不想看到。實不相瞞,清源滿地黃金,大有可為,人人嚮往。但是這裡的人救過我的命,我的命是他們給的,能報答他們的,也就是給他們的一條活路了。」

  趙惟憲不清楚個中因果,但是能讓梁川說出這一番話,足見他對這片土地至情至義。「你想讓這一方百姓過上好日子,這個想法我很欣賞,可是你可曾想過,天底下還有多少人活得不如你們何麓的鄉親。真正心繫天下者,非為小節,須有大為,以天下黎庶為已任,這才是大道,本王的話你可贊同?」

  梁川隱約從趙惟憲的話里聽出一絲異樣,你是一個王爺,談天下黎庶是不是言之有過,不太合適吧。不過當政者能有這般想法,是朝庭的福氣,多少在其位者,只顧享樂,天下滔滔,與其何干?

  梁川道:「王爺教訓得是,只是小民能力有限,曾經有人告訴小民,你別想著去改變這個世界,你會發現你的力量很渺小,非但改變不了這個世界,還會被這個世界改變。你可以做的,就是先改為自己,改變自己的行為、習慣,然後再去改變你周圍的人,帶著你周圍的人一起去改變環境,最後才能改變這個世界。」

  這大體是上位者與下位者思維間的差異,誰也說服不了誰。趙惟憲有改變世界的資本,梁川最窮的時候只有一間草屋,還是李初一的,談何改變世界?刻在他的信條里的,只有從無到有,一步步來,而不是一步登天。

  兩個人一前一後就這樣迎風而立,沉默良久。

  「待我改變了這個地方,自然我還會有求於王爺,那時希望小民還能入得了王爺的法眼。」梁川沒有刻意恭維,只是平靜地說道。

  「本王也想看看你如何一步步改變周遭,拭目以待,萬水千山,你來清源一日,本王都會虛席以待!」他若真有本事,而不單單會詩詞風月,改變得了這一方貧窘,他日收到帳下,大業可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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