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知縣來訪
鳳山來了一位王爺!當這個消息傳遍興化街頭巷尾,宋知縣收到風聲快馬加鞭趕來的時候,趙惟憲的車隊早已穿鄉過縣,往清源而去,連他這個一方的父母官宋光斗想見一面都不得。
按例新知府上任,上任前都會提前與各州縣打好招呼,這樣各州既能提前打點好,方便行程,又能融洽各同僚之間的關係,為日後的工作開展打下一個基礎。這就好比你新領導任命下來,你到自己的下屬地盤上視察,肯要定要先吱會一聲,悶聲不響地去調研,調研出好的方面倒還好,調研出岔子呢,擺明了就是來找碴的不是,所以體制內非常反感這種問題,不到兵戎相見的最後關頭,不會使出這個殺手鐧。
趙惟憲可不管這麼多,老子堂堂王爺還要顧及你們這些芝麻綠豆官的感受?不叫你們前來接駕是省了你們大費周章,不想你們破費勞民傷財害了百姓,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麼招?還敢有怨言?久處尊榮,趙惟憲什麼場面沒見過,還需要這些鄉下小官的溜須拍馬?路途所費也有點多了,自己向聖上表明自己一介閑散王爺,只意遊山玩水無意經營地方的心志表露無遺,滿朝皆有所聞,眼下再不早日趕赴清源,朝庭清流定又在聖上面前閑言碎語。
這梁川性情中人,這是朝堂大忌,可是偏偏生得文武全才,若能收為已用,稍加磨練,不失為一塊璞玉。
宋光斗趕到何麓的時候,連趙惟憲的毛都沒有看見,想吃灰都吃不成。這事不怪梁川,梁川既無馬匹也無信差,自己也從未交待過他,莫說他差人來報,只怕見不到自己的面就會被衙役轟出門去。王爺所呆不久,來迴路遠,更不可能通風報信。
他急匆匆趕來鳳山,一把老骨頭差點顫散了,可惜連馬屁煙塵都沒有沾上一點,氣得他指著左右下差馬夫止不住地破罵。
早有風聞泉州府的知府要就卸任,這領導如果自己能接到位,而且還是位王爺,那將對自己來年的課考有極大的裨益。他的仕途已經一眼能看到頭了,要是攀上這位王爺,將來在汴京城裡給自己有個依靠,來年尋個安逸去處,好好再撈一把,給自己一個好的歸處!
宋光斗不怕趙王爺如何對他,他雖是王爺,可是畢竟是朝臣,還是太祖一脈身份敏感,自己只要不捅大簍子,要出問題還是不容易。就是這個梁川。。
他奶奶的,自己怎麼打一輩子大雁最後被雁啄了眼睛?這個小子什麼來頭,堂堂皇兄,竟然降貴來到他家裡,以前有就風傳這小子背景不簡單,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自己只當他是一介農夫,沒想到還是有點背景!
早先自己差點糊塗斷案,將他當成兇手胡亂斬了,要不是收鄭祖亮一點孝敬銀,放他一馬,如今想想,貪污有時候未必不是好事啊。
課考之期將屆,屆時又是這位王爺掌握自己的遷轉大權,不知梁川這小子是否有在王爺跟前搬弄自己的不是。宋光斗心裡沒底,還是自己到梁川處詢問清楚,萬一有個差池,自己準備好的虎皮及早獻與趙王爺,將功補過不晚也。
他知興化事也有不少年頭了,跟縣裡的商人騷客往來不少,這南溪的另一邊倒是片羽未沾,泥腿子有什麼好看的,這幫人一輩子也就是在地里刨食的命,給他們機會也翻不了身,最多就是今年給王家種田,明年給李家耕地。
但是他走一趟才發現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好料,原來衙門胥吏貼手就說過,這溪另一邊窮得冒泡,農事拋荒嚴重,今年遇上旱年種田的激極性那更是大打折扣,許多田地都無人打理。自己一路過來,前面三個村子這種情比比皆是,何麓不一樣,何麓所有地都種上了莊稼,不少荒地還墾了出來,溪邊架著一部水車,這可是先進的農具!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今年自己課考彙報的時候別人都是報憂,自己可以大書特書,講自己如何勸課農事,興修水利,為百姓恢復生產增加收入,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自己作為。想必這王爺路過的時候也有有所見聞,自己說的不是假話。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嘿嘿,就是與梁川串好這供詞。。
縣裡早早派出一匹快馬,讓衙門衙役先去梁川家中通秉,做好準備迎接知縣儀駕。梁川心裡那個怒啊,王爺過來派頭都都沒有你這個七品綠豆官的派頭大,不過現官不如現管,自己在人家眼皮底下,那是萬萬得罪不得,讓藝娘準備了一桌酒食,沒有大菜,炒了幾盤素菜,上點腌制時日頗多的泡菜,一碟烤魚。雖無山珍海味,可是盡顯農家風範。
宋光斗今日穿著一身便服,馬車走了半日路途崎嶇晃得他頭暈眼花。幽幽被人扶下車,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吐了出來。梁川一看這知縣動靜這麼大,哎呦,等下要是脾氣上來,自己不是還要受罪。
「無妨無妨,老了這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宋知縣在衙役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到梁川家門口,梁川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望鄉。」宋知縣抬頭看了看這山腳下的大宅子,「與其在這鄉間蓋此大宅院,何不去興化城中隨意購置一套?生活豈不方便多了?名字是挺雅緻,只是這大宅院平日只與你自己一人欣賞,旁人來不得你這窮鄉,豈不是錦衣夜行?」宋知縣深知富不還鄉錦衣夜行的道理,這錦衣要是沒人看,穿在身上有什麼用?
「知縣老爺小子不求聞達於鄉野,這宅子不為華美,能遮風擋雨就心滿意足,嘿嘿。」
宋光斗心想到底還是一個平頭小民,容易滿足。
梁川領著宋光斗穿堂入室,走入正堂少食酒菜。右廂里傳來陣陣書聲,早聞梁川準備私自辦學堂,求自己撥他幾畝山地作與學田所用,說與自己已然兩次,現在聽他書聲琅琅,想必還會再說與這事。
宋知縣胃裡翻江倒海,獨自坐在酒桌上先拿起酒杯,一杯米酒下肚,將那酸意強壓下去。米酒清冽,確是下等米酒,甫一入口宋光斗便覺出酒質不行,不過也沒有其他的了,這小子將家底都搬出來了,也就這一桌酒菜了,今天是來探探這小子背景的,敵我不明之前,還是小心為妙。
「三郎你坐啊,站著本官還看著你這座筆架山,心裡慌得很。」宋知縣說笑道。以前開口就是梁川梁川,現在知道自己能搭得上趙惟憲這條線,叫法都變親熱了,你娘的,怎麼不叫三爹呢。
梁川忙挪了挪凳子自己也坐了下來,只是酒桌上一口沒動,等候著宋光斗發話。
「三郎啊,前幾日本官聽聞你放宅新喜,本想親自登門拜賀,你看看,這年紀一大,加上衙中事務煩雜,都糊塗了,一來二去就疏忽了,你可不能記恨老夫啊!」宋光斗真難為他了,堂堂一方父母官,這會拉下臉來給自己這個毛都不是泥腿子賠禮道歉。
雖然都是違心的假話,可是聽在心裡舒坦啊,你娘的,老子哪敢奢望你過來,你托手下送個東西老子都不敢指望。
「老爺折煞小民了,那日人多嘴雜,怕老爺千金之軀來我這寒舍,萬一村民魯莽有個閃失,衝撞了老爺,那我也是萬死啊。」梁川心想,媽的要是哪個好漢把你給幹掉了,那老子不也得跑路,剛蓋好的房子還沒住熱乎,就得跑了,不是虧大了?
「如此,老夫心裡便寬慰些許。來,吃菜!」宋光斗夾了一根泡菜遞到梁川碗里,梁川坐得有點遠,忙不迭自己端起碗,哈著腰送過來接住宋光斗夾的菜。
「三郎這是你自己家中,眼下就咱們二人,不必拘謹,你到我府中兩次,交情也算不一般,何故今天如此生份?」
梁川摸摸自己的腦袋,假裝憨憨地說道:「您是大人物,緊張!」
宋光斗本以為他會仗著有王爺這尊大神在背後撐腰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現在一看,自己可放心了,梁川還是那個梁川嘛。
「三郎,王爺此番前來。。?」宋光斗這次來不是為了吃,心下還是把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不說不放心啊。
「知縣老爺是指?」你不直說,我也跟你裝傻?
「噫!三郎你是聰明人,老夫是問,這王爺與你有舊?」宋光斗一臉探究的神色,神秘兮兮地問道。
「哦!這個呀,知縣老爺誤會了,沒有沒有,我這山裡的小農,王爺是東京城裡的皇親,天上的星宿,我八輩子也攀來上這等貴人,能入知縣老爺青眼已是萬幸,這王爺。。」梁川唧唧咕咕說了一大通,宋光斗聽煩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小梁啊,你與本官也是老相識了,是不是有什麼沒告訴本官的,為何趙王爺會來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