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溫折顏與穆謙一起走在醫院十號樓後面的小花園裡。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又是這麼冷的天氣，小花園裡的植物都看著光禿禿的,周圍昏暗無燈,看不到人影。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溫折顏在下意識問出那個問題后，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看著穆謙和晏母互動，總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兒是為什麼了。
——穆謙和晏母之間太親近了。
兩人親近到像是相熟十幾年，而不是剛剛結識沒多久的乾媽與乾兒子。
而穆謙偶爾流露出的一些細節,又與溫折顏印象中的那個『小天使』太像了。
這個想法明明很不可思議，但溫折顏都能穿越到這個書中的世界,那別人身上再發生點兒什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況且,就連原著中的主角——晏星洲,不也是穿越的？
不過，被穿越的小天使晏星洲竟然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那溫折顏穿越的這個人呢？
會不會其實也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活著？
溫折顏想到這裡，實在沉不住氣了,他問：「你這是什麼情況？」
穆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們開誠布公談一談吧。」溫折顏說，「我很迫切地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穆謙毫不猶豫地問：「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問這個,又是想做什麼？」
溫折顏把手機掏出來,調出錄音界面,示意他沒有錄音：「你可以搜我身。我可以向你發誓,接下來我們的談話,我不會用任何方式記錄或者告訴別人。嗯……我有一個朋友,其實和你的情況一樣,但他不是被擠出去的那一個。」
穆謙愣了愣。
溫折顏：「他是穿越到別人身上的那個……所以我才想跟你聊聊。」
穆謙注視著溫折顏。
他沉著的觀察了溫折顏好一會兒，見溫折顏神色陳懇，不像是在說謊，終於點頭：「好。」
「那我們……能換個地方嗎？」
溫折顏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凍的有些通紅的鼻頭，「這裡實在太冷了。」
「……行。」
穆謙對晏母說了聲，與溫折顏一起前往另外一條街，找到一家人比較少的咖啡店。
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最靠里的位置。
「既然是你要問我，那先說說你朋友的情況。」穆謙說著，也將手機掏出來放在桌面上。
溫折顏斟酌一番，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等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溫折顏抬頭看向穆謙。
穆謙的目光盯著桌面：「我和你朋友不一樣。我當初……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覺醒來就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沒經歷死亡。不過我穿的這個人剛自殺完，我借用了他的身體，很恐懼，覺得世界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下意識想回到我母親身旁，但是來醫院的時候，卻發現有另外一個我存在……我很害怕，怕被那個人發現，我可能就活不了了，就一直沒敢在那個人面前出現過。」
說到這裡，穆謙的聲音中帶上了絲苦楚：「這也是一直等到那個人，跟我媽提了斷絕關係，我才敢這麼明目張胆出現在我媽面前的原因。」
溫折顏一愣。
對啊……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別人佔了『我』的身體，再發現其實『我』還是存在的，很可能為了滅口抹殺『我』。
原先的那個溫折顏，一直沒出現在他的面前，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
溫折顏咬住下唇。
「那、那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兩個人的身份換回來嗎？」溫折顏問。
穆謙打量著溫折顏：「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讓他們換回來。」
穆謙狐疑地看著溫折顏，他猶豫一下，說：「之前有個算命的，曾經直接說出了我的這種情況。」
算命的？
溫折顏有些驚訝。
溫折顏一直不信算命的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
在他看來，跟算命的綁定在一起的，都是『騙子』『忽悠人』等辭彙。
「你確定他直接說出了你的癥狀嗎？」
「是。」穆謙十分肯定，「我當時剛換了身體，雖然一切都很荒誕，但其實對這些還是不信的。那個算命的一直追著我跑，要把一個香囊扔我懷裡，我懷疑他要坑我錢，就逃了……那個香囊卻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口袋裡，我回去打開后，發現裡面寫了『鳩佔鵲巢』四個字。我後來想去找他，卻沒找到。」
「在哪兒？」溫折顏問。
穆謙見溫折顏也很感興趣，就說：「明天吧。明天約個時間，我跟你一起去。」
「好。」
溫折顏一口答應。
時間已經不早，穆謙還要回醫院守著晏母，溫折顏就與穆謙交換了聯絡方式。
臨分別時，溫折顏說：「其實我跟你說的，都是我自己。」
穆謙：「我知道。」
溫折顏眨眨眼。
穆謙聳肩道：「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發生了，也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即便是最親密的人。而且……如果真的是你朋友穿越了別人的身體，除非你恨他，否則根本不會問我能不能將身份換過來。」
「是嗎？」
「對，我開始還懷疑，你是不是想問完之後滅口，這樣就永遠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換回來，你也可以盡情享受這一生，但你的眼神卻不是這麼告訴我的。」穆謙小聲說，「我相信我的直覺。你是個好人。」
溫折顏笑了笑。
穆謙又道：「不過你也很奇怪。佔了便宜，竟然想還回去？」
世間多的是佔了便宜，卻心安理得，或者給自己找個理由，讓自己不用內疚的人。
溫折顏車禍過後，原本沒了性命，好不容易得到機緣，來到別人身上的人，本應該避諱交換回來這件事，守著這具身體過一生，但他卻主動尋找換回來的方式。
溫折顏苦笑道：「我確實運氣很好……」
溫折顏嘆了口氣。
他沒說，穆謙也就沒繼續問。
兩人分道揚鑣。
溫折顏獨自一個人站在路邊，拿起手機看了看，發現有一條嚴融已經抵達酒店的保平安消息。
他隨手發過去一個表情，緊接著便打開論壇，想了半晌，編輯了一個帖子。
——如果你在死後，穿越到了別人的身體里，得知有一個機會可以讓原主回到這具身體，而你可能會死，你會做嗎？
發完帖子，溫折顏站在車水馬龍的路上，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看。
上輩子車禍，本來就該死亡，卻能多出一條命，來到書中的世界一遭，不但遇到了前世的父母，又和自己喜歡的角色相識，溫折顏其實很滿足。
但是，一切都該回到正軌上了。
如果真的有辦法，那他應該把自己的這條命，還給原主。
「謝謝你。」溫折顏輕聲說，「讓我能在死後，有一個機會經歷這麼多美好的人和事。」
溫折顏回到家，因為心中裝這事兒，又覺得明日去找大師，如果真的找到了，或許立刻就會離開這具身體，便拉著鄒英和溫大海，好好說了一會兒。
最後，溫折顏怕自己哭出來，忙說自己困了，上樓去洗漱。
樓下。
鄒英盯著溫折顏的背影看了會兒，問溫大海：「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顏顏怪怪的。」
「是有一點兒，不過這孩子不是總喜歡有一出是一出么？老在我們面前演戲。沒事兒，過兩天就好了。」
「……哦。」
溫折顏一夜好夢。
第二天早上，他打開手機。
最新消息是寢室群里的幾個活寶發的，一打開就是是蔡宣鵬的抱怨：「昨天剛結束公演，一天休息時間都沒有，早上五點半，我們就被叫起來集合了，這日子也有點太苦了嚶嚶嚶」
任杭：「一拳一個嚶嚶怪。我還在公交車上……剛下車」
蔡宣鵬：「辛苦了辛苦了。」
任杭：「彼此彼此」
康戎：「導師叫你」
蔡宣鵬：「草，那你不早說，還有空打字？」
溫折顏笑了笑。
他又點開和嚴融的聊天框。
溫折顏：「呃。」
最上面是嚴融昨天的消息。
嚴融：「到酒店了」
溫折顏：「你爸一拳過去，你就會死.jpg」
嚴融：「？」
嚴融：「喝酒了？」
溫折顏：「……」
溫折顏捂住臉。
草。
昨天看到嚴融的消息，他順手就隨便發了個表情出去，也沒看，結果竟然是這張。
他不禁啞然失笑，給嚴融發消息：「昨天腦子昏沉沉的，順手給你發消息，都沒看內容，沒想到竟然是這張，哈哈哈。小貓貓瘋狂爆笑.jpg」
手機鈴聲響起。
溫折顏一看是嚴融打的，接起來。
嚴融的聲音傳過來：「剛起床？」
低沉，沙啞，聽得人耳朵都有些發癢。
溫折顏下意識將手機拿出去一點兒，可這樣就沒法聽嚴融說話了。
他開了擴音，才回道：「嗯。」
「懶貓。」嚴融輕笑一聲，評價道。
短短兩個字，被嚴融帶著縱容的語氣念出來，溫折顏的耳朵一下子紅了一片。他怕鄒英或者溫大海或者隨便一個人來房間，聽到嚴融說的話，忙又將擴音關掉。
他輕哼一聲：「胡說什麼，現在才九點半，這個時間點兒能起床已經很早了。」
「是是是。」嚴融說，「不打擾你了，快去洗漱吃早餐吧。」
「好。」
等掛斷電話，溫折顏後知後覺地想，嚴融這次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跟他說這麼兩句閑話嗎？
……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溫折顏撓撓頭，下床洗漱。
吃早餐的時候，溫折顏打開之前發了帖子的論壇，往裡面一看，發現他們竟然吵起來了。
「呵呵，這還用問嗎？既然是別人的身體，那當然要還回去。」
「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還的，天大地大我最大，況且穿越到他身上，又不是我故意為之，是上天這麼決定的。」
「你佔了別人身體你還有理了？」
「人性就是這樣，我肯定是選擇利己的道路。要換回去，我可能會死的，既然這樣，還不如維持原狀。」
「看了這麼多貼，真是對本論壇的成員道德人品上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溫折顏：「……」
算了。
沒有任何參考意義。
溫折顏沒再繼續看，轉而給穆謙打電話。
那頭響了好幾聲，才被穆謙接起來。
溫折顏：「早，你現在在醫院嗎？我等會兒去找你？」
穆謙：「沒。我已經在大師這裡了。」
溫折顏：「？」
好。
不愧是小天使。
嘴上說著相信他，卻一早就去找了大師，免得溫折顏真的想殺人滅口，所以先將轉換回去的方法問了，再說別的？
確實是原著中那個心地善良，但卻不會吃虧，為自己多準備一手的晏星洲了。
溫折顏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現在應該已經問完了自己想問的吧？那我可以過去了嗎？」
穆謙輕咳一聲：「可以，那你過來吧，我給你發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