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白首相知猶按劍
摩雲宮……。
不同於主世界的另一種修行方式……。
在師玉艷懷中的徐行被寇椿的大袖驟然席捲升空,他面色沒有絲毫懼怕,反倒閉上了眼睛,開始不斷咂摸剛才武夷和寇椿交手之時的對話。
最早摩雲宮這三個字出於寇椿口中。
師玉艷和寇椿的最後一面,是在摩雲宮。而後武夷見到寇椿,說了一句「寇椿,你在摩雲宮就獲得了這點造化」。
可見,摩雲宮必定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重要密地。
「這武夷的招式……」
「與當初和我對戰的血影有些相似。莫非這個世界,就是我從青離世界,藉助傳送陣前來的那個世界。」
「如此說來,天魔銅簡極有可能也在這個世界?」
徐行皺眉。
剛才寇椿的實力他也看到了,如果沒有隱藏的話。實力約莫與他持平,甚至不如他。若是他現實世界的本體前來,不出一百招,就能將寇椿殺死。
因為寇椿和武夷的短板都太明顯。
前者只修神魂,肉體僵滯,寄居的是練屍,處處都是破綻。後者只修肉身,看似強悍,可速度差的太遠。
武夷打不到寇椿。
但他本體的枯木飛劍、金蟬劍丸,打寇椿就很容易了。
「傳承短缺的世界。」
徐行搖了搖頭。
或許這兩條修鍊之道,到了後面,會有其他的奧妙。但現在,僅以他肉眼所觀,這二人的修鍊之道,都不如他修的仙道。
正在他揣摩的時候,忽然感到懸空之感一停。
打眼一望,他已經和師玉艷、寇椿來到了一處山谷。
「摩雲宮中……除了有上古戰神留下的傳承外,在裡面,我還發現了另一人留下的傳承,那人生於一千三百年前,破碎虛空,離開了此界……」
寇椿收回了衣袖,他負著雙手,背對師玉艷,緩緩說起了往事,「魔帝游太古驚才絕艷,創下了一門絕學,名《太素忘塵天功》。」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一會,然後輕笑道:「當年貧道留給師姑娘的玉佩,只是承諾幫師姑娘一次。如今這承諾已完成,師姑娘可帶你兒子離開這裡了。」
「離開?」
師玉艷嬌軀一顫。
一旦脫離了寇椿的保護,她們母子二人還不如留在射陽侯府。至少射陽侯府中,針對她們的,明面上只有射陽侯夫人一人。
而在外面,她的仇敵不可勝數。
「難道師姑娘以為……我寇椿就要永遠為你效勞,而不取利的嗎?」
寇椿冷笑一聲。
他當年傾慕於師玉艷確實不假。
可師玉艷選擇了武夷,拋棄了他。
早就將他們之間的情分斬斷!
如今射陽侯武夷辜負了師玉艷,師玉艷再來找他……。
他寇椿豈是如此卑賤之人?
「《太素忘塵天功》……」
「此功法妾身可修。」
師玉艷知道,剛才寇椿提及魔帝游太古絕對不是在說什麼廢話。而是修行這功法就是寇椿保護她們母子二人的條件。
她何等聰慧之人,略一細想,就明白了。
「不過妾身修此功法后。」
「你必須收我兒為徒!」
師玉艷一咬牙,向寇椿提出一個要求。
她三個月前就心存了死志,若不是「武行」渡來了長青之氣給她,她早就綉江山社稷圖,嘔心瀝血而死。
只要「武行」有一個好去路。
她死,也不是不行。
何況如今寇椿的要求,只是讓她學一功法。
「這孩子體質不凡……」
「武夷看走了眼。」
寇椿回首,掃了一眼師玉艷懷中的嬰孩,他面帶笑容,「收他為弟子,貧道求之不得。從此這一身衣缽,也算有了可託付之人。」
修了《太素忘塵天功》的人,會逐漸喪失一切情感……。
到時候師玉艷,就再是他遇見的那個爛漫姑娘,而不是對武夷情根深種的小妾了。
】
其外,幾個月大的孩子又記不住事。
不管為衣缽弟子,還是為道兵武器,都是極其划算的一件生意。
「果然……」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徐行看到這一幕,心中平靜。
越到修行的後期,不管天資高還是低,修鍊功法的時間都會相應的不斷的增加。以他的資質,如今修鍊先天武學,想要精通尚且都需要花費數年時間。修行功法,花費十來年,都是小事。
假使《太素忘塵天功》這修行功法的等次低……。
那麼不會對師玉艷造成太大影響,等他實力恢復后,這一切都好解決。
如果這《太素忘塵天功》的等次高,那也無虞,修行此功,少說也要花費了十幾、二十年時間,到時候的他,只要不夭折,就有能力去解決這一切,阻止師玉艷繼續修行此功。
……
……
回到現實世界。
徐行掐准了時間,正好閉了七天關。
血裔世界的他此時還是嬰孩。
在師玉艷身旁的時候,他還敢偷偷修鍊《長青道經》,以圖早點恢復實力。
但在寇椿身邊,他就一如慣往的保持了謹慎。
裝作正常的嬰孩,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睡覺。
因此,如今在血裔世界中也無須牽扯太多的精力。正好用這一段時間,處理朝務,重掌朝班,好將皇位傳給徐章……。
剛走出密室,皇後趙芸娘便將余慈三法司會審的結果送到了紫薇殿的偏殿中。
「陛下多年未曾執掌朝政……」
「不知如今官員出身,臣妾在余慈給陛下寫的奏疏中,添了一些備註。」
趙芸娘道。
後宮干政是大忌。
但她已經干政十二年了,多這一兩天也無傷大雅。
畢竟徐行已經說過了,這皇位他不會坐太長時間,等朝政安穩了,就傳給徐章。今後以仙道為主。故此,他們帝后二人的相處,亦無須太過小心翼翼。
「看來余慈不傻……」
「知道這攀咬不僅要對準他的黨羽,也要對準公羊儀的黨羽。」
徐行打開奏摺,隨意一觀覽,笑道。
他故意將余慈這逼宮的黨魁放下去,可不僅意在打壓余慈這世家一派。針對之人,還有公羊儀。朝堂之中,絕對不能只剩下一個聲音。
相比余慈,公羊儀才更令人忌憚。
「聽說公羊儀在得到陛下御賜的貂衣后,就披在了身上,等出了宮門后,直接熱暈在了肩輿前,現在還卧病家中,不見外客。」
趙芸娘給徐行斟茶,講述著宮外發生的小事。
「公羊儀是個聰明人。」
「什麼熱暈過去……」
「他是見我回來了,想借病退場。」
徐行挑了挑眉。
賜公羊儀貂衣的意思是,烈日當空,再多「貂衣」也是無用。是在暗示公羊儀急流勇退,將權力還給他這個皇帝。
「不過……」
徐行拉了一下長音,「公羊儀看來也不想放掉手中權力。他告病,我要是剝了他首輔的權,天下人定會說我薄情,不善待功臣。他這招也暗藏著以退為進的招數。」
公羊儀的告病,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不管是藉此退場,還是以退為進,都是可行之事。
有沒有貂衣,都不影響公羊儀如此做。
只不過區別在於,有了他御賜的貂衣,公羊儀可「借題發揮」了。
「宣旨……」
「加翼國公虛封兩千戶,實封五百戶。」
徐行看了一眼坐在殿中簾后的起居郎,讓其起草奏摺。
公羊儀,被他以開國之功封為翼國公。
「陛下之意……」
趙芸娘適時當了一個捧跟。
「公羊儀忘記了。」
「他是臣子,我是皇帝。」
「要是他不肯放權的話,我……仁至義盡了。」
徐行對趙芸娘輕聲解釋。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徐行這時,想到了與蘇學士座談時,蘇學士駢指用茶水在桌桉上寫的這首詩中的一句。二人飲茶之時,看似蘇學士在說自己和歐陽叔達的事情,但何嘗也不是在說他這皇帝回到朝廷后的事情。
朝中之事,瞞不過市井百姓。
瞞不過……說書人!
……
……
神京,公羊府。
按理說,大多數臣子都喜歡將自己的爵位用作府前的匾額。但公羊儀偏偏是個例外,因為他的宰輔之位大過翼國公這個爵位名稱。
「臣公羊儀謝陛下隆恩……」
后宅的卧房內,公羊儀句僂著身子半躺起身,他膝邊蓋著被褥,沒著朝服,只是穿著白綢的裡衣。
他對宣旨的太監拱了拱手,然後領了聖旨。
當朝宰輔,又是老臣,得君恩,再加之公羊儀重病,可以不必穿朝服叩謝領旨。
「閣老……」
「陛下在雜家宣旨之前,再三言說,萬不可因宣旨傷了閣老的身體……」
宣旨太監和公羊儀寒暄客套了一句。
等太監一走,公羊儀也不裝了,他下榻,走到八仙桌旁,剛準備讓兒子給他倒一杯涼茶。卻突然想到這茶壺沾了太監的手,於是他皺了皺眉,讓下人重新換一壺茶給他,用新的茶具。
「父親,聖上……可不是太子徐章,也不是皇后……」
「這般欺瞞陛下……」
公羊儀的長子公羊德對公羊儀拱了拱手,小聲勸了一句。
「你爹我知道。」
「只是……不甘心啊……」
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后,公羊儀搖頭一嘆。
當年他棄尚和尚而投徐行,足以見他的智慧。然而此刻他不是沒看到朝廷暗流中蘊藏的危險,只是坐到了宰輔位置,再讓他退,他不甘心。
他如今也才五十多歲。
距離乞骸骨,還早著呢。
「若父親執意如此……」
「還請父親判兒子不孝,將兒子逐出家門。」
見此,公羊德立即跪在地上,哀慟不已,逼迫公羊儀做出決斷。
父親好漢兒英雄。
公羊德待在公羊儀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亦知權謀之道。
他清楚,一旦父親公羊儀還在執意與天德帝對抗,到時候死的不僅公羊儀一個人,而是全家。此次太監宣旨,明面上是賞賜,但實際上,則是天德帝給公羊儀這個閣老下最後的通牒。
「罷!罷!罷!」
眼見兒子如此,公羊儀只得認命。
……
……
次日。
公羊儀入朝,言自己罪犯欺君,故意隱瞞自己病情……。
欺君,乃是大罪。
內閣首輔這一番行徑,瞬間引起朝野嘩然。
聰明人能從中看出君臣二人之間的鬥爭,以及最後公羊儀的認命。而愚鈍的人,只以為二人君臣之情甚篤,所以公羊儀不忍欺瞞天德帝,甘願領罪。
「你我君臣,相伴時間不短……」
徐行先給這件事定下基調。
不懲罰公羊儀。
接著,他連消帶打,將這件事的政治影響降到最低,「曾經在四明山中,公羊先生就因事務繁忙,告了病假,實則是偷偷出去玩樂……」
「今日公羊先生告病,一如既往……。」
「只是如今朕為君,公羊先生為臣,故此才犯了欺君之罪。可你我本就是相交好友。以友誼論,公羊先生何罪之有?」
徐行話語一轉,言道。
公羊儀上殿請罪……,就是一種政治表態,意思是他這個內閣首輔不與徐行這個天德帝鬥了。餘下的黨羽該歇著就歇著吧,他不摻和了。
而「政治對手」的投降,勝利者絕不能趕盡殺絕。
這是潛規則。
故此,他的這番說辭,都給大家留下了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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