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嚴重
白閻返回城主府時,明月已然高懸。
他不喜歡和人爭論,也不想去會有爭論的地方。
像今天那什麼崆峒派的人,完全就是閉眼不看世事,嘴裡喊著口號。遇到事情往後退,遇到好處往前沖,誰立了功他害誰,這樣的人比邪魔外道的危害還要大。
這也是白閻不喜歡江湖的原因。
江湖太複雜,有豪俠,也有小人。
可無論豪俠還是小人,都身不由己。
此時……
月光融融,樹影霍霍。
秋風蕭索,卻吹不進小屋的暖色之中。
這小屋隔開了江湖,隔開了一切的風雨。
屋裡,唐仙芝和小靈雀在燭光下竊竊私語,說著女兒家的話。
見到他進來,唐仙芝起身,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回來啦?」
白閻道:「正道門派里有一部分人並不歡迎我,我就走了。」
小靈雀「啊」了一聲,關注點奇特地問道:「那閻閻,你是不是還沒吃?」
白閻搖搖頭。
小靈雀道:「那……那你可愛的娘子給你下麵條吃,好不好?」
白閻應了聲「好」,又道:「多放點蔥花。」
「知道啦知道啦。」小靈雀「嗖」地一聲跑開了,自從和相公好了之後,她的修鍊效率是越來越高,連帶著身體也越辣越好,前天經過了那麼大一場事,她也很快就恢復了。
她離去后,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燭光慢搖,照出大姐俏臉上一抹隱晦的紅暈。
可白閻不會主動去打破安靜。
因為他習慣了這夜色里的靜謐。
大姐輕輕咳嗽了下,嬌聲道:「白閻.……你既然回來早了,那剛好有事想徵詢你的意見。」
「嗯?」
大姐道:「我們商量下來,決定重購一間宅子,選址就在城北。」
她頓了頓,又道:「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選武館的事嗎?我們打算把那城北出租的武館買下來,重新修葺后,作為新的唐府。
那武館因為地勢偏僻,且所在地點頗高,此番竟然沒有受到鬼潮影響,至於武館裡面,我也看過了,你肯定會喜歡的。
到時候等修葺好了,前院就給你開武館,後院則作為唐家宅子。這樣好不好?」
白閻點頭道:「好,聽大小姐安排。」
唐仙芝身子往前傾了傾,笑道:「白閻,可不是聽我安排啦,我也不是你的大小姐啦,現在……我們都聽你安排呢。」
白閻道:「那……那我的安排就是聽你安排。」
唐仙芝風情萬種地笑了起來,然後輕聲道:「其實.……我還藏了些私心。我唐家祖上曾叫唐門,是個很厲害的大門派,只不過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說到這裡,她柳眉之間稍顯黯然,然後垂眸道,「所以,你這麼厲害,我才想著.……能不能繼續讓你開武館,由此讓唐門重現江湖。」
最後一字落定,唐仙芝緊張起來,她微抿著唇。
可她並沒有等多久,因為白閻直接道了一聲:「好。」
如果真的能夠在一個武館里傳授武學,那也不錯。
在透露了小心思、還得到了肯定答覆后,唐仙芝興奮地抬起了頭,眸子里波光連連,唇脂也潤若欲滴。
她心跳加快,靜靜看著面前這個少年。
「怎麼了?」白閻問。
唐仙芝忙道:「沒什麼.……只是開心。」
說著,她竟然一改往日端莊形象,俏皮地站起身,抱了抱拳,雙頰紅潤道:「那今後,仙芝就跟著八爺混了!」
白閻無語道:「我都不是黑無常了。」
唐仙芝抱拳道:「八爺就是八爺.……我.……我沒人的時候叫。」
白閻見大小姐執意如此,便也隨便她了,畢竟剛剛去縱目客棧時,那些正道中人里也有不少在喊他八爺,這稱呼一時間未必改的了。
正聊著,小靈雀托著餐盤,用繡花鞋鞋尖推開了門。
這一開門,月光照了更冷進來,與屋內燭光相映,顯出了唐仙芝妙目之中的秋水粼粼。
小靈雀愣了下。
唐仙芝急忙收起抱拳的姿勢。
而這個「急忙」,就讓小靈雀更愣了。
她自從武學有所進展后,連視力都變好了,這一好,就看到了大姐面頰上的那一抹隱晦的紅潤。
白閻或許分不出來,可小靈雀卻是和唐仙芝常常待一起的,自然能分清大姐臉上是不是紅了。
臉上又紅,動作又慌.……
天了嚕!
為什麼有種捉間在床的感覺?
三人站立三角,頓成鼎立之勢。
空氣縈繞在三人之間,隱有暗潮成漩,渦流轉動之感。
唐仙芝率先打破了安靜,笑道:「三妹,你來了呀,快把麵條給白閻吃吧,他都餓壞了。」
說罷,她捲起攤在桌上的地形圖,道,「入夜了,我可不打擾你們啦。」
唐仙芝邊說邊往外走。
小靈雀眨眨眼,沒留,見到大姐走了,她才把門用繡花鞋關上,然後托著麵條碗來到白閻面前,接著趴在桌上看他吃麵條。
可是,剛剛唐仙芝那隱晦的慌張……卻在她腦海里怎麼都揮之不去。
等到白閻吃完了麵條,小靈雀收拾了碗筷,然後笑嘻嘻道:「閻閻,今天就傍晚出去了下,就別沐浴啦。」
「嗯。」
「那……你快點到床榻上去吧。」
「現在還早。」
「天氣冷了嘛……」小靈雀就生氣起來,然後叉著腰道,「還不是看你這兩天太累了,所以你可愛的娘子才想給你捏捏肩。
我這麼賢惠的娘子的苦心,你什麼時候才能理解呢?」
白閻道:「那……好吧。」
院門外,冰冷的牆壁上,唐仙芝正背貼著那嚴寒。
她握緊拳頭,又緩緩舒開。
「唐仙芝,你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大小姐如此地喃喃著,她低垂著秀氣的睫毛,心中默誦著大賢的書文,將如烈焰般竄出的芽兒給狠狠地壓了下去。 ……
卧房裡,一夜春宵。
小靈雀累了,睡了。
白閻卻醒著.……睜著眼,看著空白的屋頂。
鬼性的侵襲越來越嚴重了,他怕他自己睡著后,一個失控就扭了身旁娘子的頭。 ……
半夜時分,又一場秋雨落下。
白閻心煩意亂。
鬼的漠然和習性正在入侵他的思想,改變他的念頭。
這是之前頻繁使用「鬼首」的代價。
他只能專註地觀察著自身,以免失控。
他就這麼熬著,又一直熬到了天明。 ……
清晨……
北城之外,忽地有快馬一貫而入。
馬蹄濺雨,泥點四射。
騎馬的男人三十齣頭,一襲黑底浮白雲的斗篷。
他留著板寸頭,雙目滄桑,氣質老成,嘴角總是若有若無的上翹,但卻不給人討厭之感,而是讓人感到信心和可靠。
男人單騎來到了城主府,然後翻身下馬,上前抓著黃銅虎頭銜環,敲了敲門。
此時,正是護院開門的時候,聽到敲門便打開了,還未詢問,就聽到這男人自報家門。
「去告訴張城主,天道府外務使,石嘯,來訪。」
護院雖然不知道「天道府」是什麼,但見這男人氣宇軒昂,雙目銳利,急忙應了聲「是」,然後匆匆轉身去報了。
未幾……
張志珊便匆匆跑了出來,親自來迎。
而另一邊,一個丫鬟也跑到了白閻所在的宅子里,恭敬地傳了句話:「八爺,大夫人讓我跟您說,您等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