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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戲子無情

  簫祁韻今天派人給沄洺送來一壺她自己研究的牛乳茶,明天給沄洺送來一個自己配的安枕香料。一來二去,他倆的關係就一步一步近了。

  每次簫祁韻給沄洺送東西,都是兩份,說是一份給他,另一份給靳小侯爺,但是靳佩哲從來都沒收到過任何東西。

  過了年,二爺覺得沄洺長大了,想要培養他的自律能力,不再像之前那樣每天給沄洺留任務,每天不論忙到多晚也要給沄洺糾正劍法。這次改了方法,變成了每天該練的時長還是要練夠,但是一次留出來一周的任務,劍訣,心法,要背的要練的,都提前說好。什麼時候背二爺不管,能不能背完,二爺也不管。

  在沄洺眼裡好像一下子自己就解禁了,每天睡懶覺也沒人管了,幹嘛去也沒人管了,他之前可是非常嚮往這樣的生活。

  二爺已經提前跟夫人打好了招呼,告訴她這些日子,沄洺無論去哪玩都不管他,隨他樂意。夫人一向是和二爺站在一邊的,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每天上午沄洺起床后吃過早飯就集中練兩個時辰的劍,匆匆練完劍就跑到夫人那裡說要出門。夫人都一一同意,沄洺哪裡知道是師父對自己的考驗,只當作是二爺夫人都想開了,不再每日拘著他。

  這幾天尤為放肆,每日都和簫祁韻在一起,今日是逛香料鋪子。

  佩哲在家忙著修習刀術,沒空跟他出來,他就帶著羽澤跟祁韻一起逛街上的每一家香料店。

  「今日怎麼廬凇沒跟你一起?」

  「他說有幾家的少爺攢了個詩會雅集,給他下了拜帖,今早便應邀去了。」

  「哦。」

  沄洺的反應只有一個哦字,他的身份只是霍家二爺的徒弟,別人稱一聲少爺都是看在二爺的面上,京城中的公子少爺們跟尹凡祐交好的不少,所以大多數都看不上他這個不知爹娘是誰的假少爺,從小,他只有靳佩哲這一個玩伴,但二爺教育他不卑不亢,不跟那些不入流的少爺們一起玩,一不小心就養成了他現在這樣的不願與外人多話的性子。

  那些人看不上他,他一樣也看不上那些成日跟在尹凡祐身後亂晃,無所事事的少爺們。

  他這個反應叫慣會洞察人心,八面玲瓏的簫祁韻看了個滿眼,自然能想到其中是怎麼一回事,開口說:「我們家剛到京中,人生地不熟,凇兒他得罪不起誰,人家給下了拜帖,他若不去就是下了人家的面子,昨晚上還說呢,今日不能跟我們一起出來了,他便去點個卯,尋個由頭,早早就回來。」

  沄洺點了點頭,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便在心裡想到,靳佩哲那個東西,偏要在家習什麼刀法,不一起出來,搞得他都不會說話了。

  他只是跟靳佩哲學過一招轉移話題,便說:「對了,你上次給我的安枕香囊,特別好用,我一直掛在床簾紗上,每晚上都是聞著它入眠。」

  「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香料呢。」簫祁韻說,「那我下次把配方給你,你可以叫羽澤拿去香料鋪子,配好了再送過去。」

  沄洺說:「麻煩香料鋪子幹嘛,等我用完了,你再給我配就好了。」

  「好呀,以後都是我來給你配。」不知道簫祁韻有沒有聽出來沄洺話中的意味,總之是回了這樣一句。

  簫祁韻笑著扭頭看向沄洺,風吹起她的頭髮,一陣淡淡的幽香侵入沄洺的鼻子。

  「你用的是什麼香,如此清淡又那麼好聞。」

  簫祁韻有些微微臉紅:「不是什麼名貴的香料,就是我閑來無事的時候,自己琢磨的,我不喜歡什麼富貴的香,就喜歡花香果香,清新一點的。」

  「你跟那些傳說中的大家小姐,真的不一樣。」沄洺說著話,眼神中流出慕意。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小姐,我爹爹是言官,本就不受重視,又品階不高,成日提心弔膽,我又哪裡敢做什麼僭越之事。舉家搬來京都,已經是得君上恩典了。」

  沄洺聽她的這番話,心生了保護的慾望,這樣的缺乏安全感,他也曾有過。

  小時候,不懂事的小孩兒聚在一起,總要把他當作討論的話題。童言無忌,小孩子說話是不會考慮後果的,也從不會想一想,作為他們談資的霍沄洺是多麼的難受,那時候他每天都擔心師父師娘哪天會不要他了,儘管他一出生就待在霍家,儘管霍家上上下下都把他當作尊貴的少爺。

  他每天用功,懂事得讓人心疼,二爺有時候罵他一句,他頓時會委屈地掉眼淚。一轉身,擦乾淚水,又繼續做那個懂事聽話的小少爺。

  後來,是二爺和夫人給他定了心,讓他知道這輩子最不會拋棄他的,就是他的師父和師娘。

  所以,沄洺長這麼大,得到了足夠的安全感,也希望能給別人一點安全感。

  沄洺說:「你其實不用每天擔驚受怕的,君上賢明,你跟你爹爹阿娘,還有你弟弟都應該快快樂樂地生活,只要安分守己,是可以達到安定的。」

  簫祁韻點點頭,嗯了一聲。就往旁邊香料鋪子里進。

  霍沄洺是不懂這些東西的,除了劍道,別的他都沒什麼興趣。簫祁韻很喜歡研究這些香料,哪種和哪種配在一起會有什麼味道,她都知道。

  沄洺陪著她一樣一樣聞那些味道,弄得他有些頭暈,他聞上去,這些東西只有濃淡之分,別的什麼也說不上來。

  簫祁韻每聞一種味道,都很享受地跟沄洺分享這個香料的作用,哪個可以安神,哪個可以入葯,哪個有毒,哪個要用清水先解開才能聞到味道。沄洺一一回應著,但他的鼻子已經不堪大用,封閉了意識。

  祁韻買了些需要的,沄洺還算清醒,替她交了銀錢,幫她捧著香料盒子,一起走出來。

  一系列動作,沄洺做的自然,祁韻受的也自然,好像他們之間就該如此。

  沄洺將盒子遞給羽澤,羽澤替他捧著,又繼續逛,眼看著到了午飯時刻。

  簫祁韻問:「你著急回家嗎?」

  沄洺立刻回到:「不急不急,師父近日放了我假,可以隨便玩。」

  「那可太好了,二爺平日看你看的也太緊了,一點放鬆時間都不給。上次我們去交華樓讓你破費了不少銀錢,今天就我們仨,去萃鈺坊用午飯吧。」

  沄洺對她無有不應:「行啊,你喜歡他家的菜?」

  「我喜歡他家的裝飾,其次才是喜歡他家的菜,聽說他家還有才子唱曲兒,只是需要看運氣才能碰到,我去過幾次都無緣得見。」

  沄洺想了想今日帶出來的銀錢,說:「不用看運氣,可以花錢買他一曲的。就是一曲千金,你想聽也是聽得的。」

  羽澤在身後聽了少爺這話,心下一驚,平日里那個出門連壺茶錢都要佩哲少爺來結賬的那個摳門少爺,最近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捨得給這個小姐花錢。

  「還是算了,千金一曲有些不值。」簫祁韻說完這話,羽澤鬆了一口氣,好在祁韻小姐還是理智些的。

  萃鈺坊,

  今日真的運氣好,剛巧遇上萃鈺坊的戲子正在台上唱小曲兒。

  這位才子,一紙摺扇唱盡天下事,身段嬌柔美若男仙降世。笙歌婉轉,曲調悠揚。自嘆悲歡離合,世態炎涼,說著人間百態,世事無常。

  嫵媚一笑,空留浮華。

  二人找了位置坐下,簫祁韻是奔著這戲子來的,沄洺也一同聽曲兒,少言。

  那戲子一曲畢,微服身姿,摺扇一開遮住面容,凌波浮動,退了場子。

  簫祁韻將注意力收了回來,跟沄洺說:「今日真是運氣好,聽得了一曲千金的妙音。」

  沄洺給祁韻夾了菜,說:「他唱的挺好的,我師父有個同門學友,唱得一曲極好的佳人頌,日後若有機會,我帶你去聽。」

  簫祁韻點頭說:「那好啊,我可記住了呢。」

  她接著說:「世人都道戲子無情,最是薄涼。我倒覺得,戲子才是這紅塵中最拎得清的。台上唱得別人生離死別,台下笑看世間人情冷暖。曲終,人散。我們尚且沉浸在別人的故事裡,而他們描述別人的故事,不入戲,便嘆不得真情,入了戲,想再出來就難了。所以才說,每一個戲子,一生都只唱一曲,而這一曲,便唱盡了一生。」

  簫祁韻說得有些動容,她是心裡有故事,心思太重,想得太多。

  霍沄洺從小就在蜜罐里長大,她說的這些話,沄洺倒是沒聽懂幾句,只聽出來,她喜歡聽戲,喜歡聽曲兒。便暗暗記在心裡。

  二人用過飯,退出萃鈺坊,邊走邊說:「過幾日,我要跟弟弟一同去柳城給姑母送字帖,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一來一去,怎麼也要幾日的時間。」

  「我還沒去過柳城呢,好玩么?」

  「還不錯的,那邊的魚糜粥很好吃,每家都有不同的味道,但就是每家的都好吃。」

  沄洺突然說:「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來迴路上,我還可以保護你。」

  「行啊,那就一起去。」

  「嗯,等我回去跟佩哲說一下,讓他也一起。」

  「好,那我等你消息,收拾好東西,三日後出發。」

  霍府,

  清雲軒,

  羽澤跟沄洺說:「少爺,二爺會讓您去嘛?」

  「為什麼不讓去?師父都不怎麼管我了的。」

  「嗯……少爺,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二爺給您留的功課,您可是一點都沒看呢!」

  「都這麼多天了,師父隻字未提功課的事,想必是最近事多給忘了。」

  羽澤便不再說什麼了,二爺交代了,不能提醒少爺。

  星嵐閣,

  用過晚飯,沄洺跟二爺提到了要跟佩哲祁韻還有廬凇一起去柳城的事情。

  二爺剛泡好茶,正準備看一會書,於是說:「京都還不夠你們逛的,去什麼柳城啊?」

  沄洺說:「就去去嘛,幾日便回。」

  二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我前些日子給你留的功課,都看完了嗎?」

  霍沄洺一下子愣在原地,吞吐了一陣也沒說出來什麼話。

  二爺早就心裡有數,於是說:「你貪玩忘了功課我還沒與你計較,你怎的心裡沒些數?還跟我提要求呢?」頓了一下,又說,「你屋裡是不是碎了一方硯台,從你自己那出錢再換一個吧。」

  霍沄洺一下子大聲說:「不行!師父,我那點錢都不夠花呢,不能再扣了!」

  二爺抬頭說:「你吼什麼?天天出去玩,錢夠花就怪了!你老實在家待幾天吧。」

  「我不!都跟人家說好了的,師父!」

  二爺一臉的勉為其難,他說:「想去也不是不行,那你.……明天習兩套劍法吧,練得好就讓你去。」

  「好!」沄洺爽快的應下。

  夫人在一旁微微地笑著,沄洺見狀,感覺自己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

  孩子走過最長的路,就是自家師父的套路了。

  第二日剛一睜眼,沄洺就守在星嵐閣,二爺下了朝剛到家,就被沄洺拉去清雲軒。

  一招畢,二爺將手中劍還給沄洺,說:「你先練這招,練好了再教你下一個。練劍不能急於求成,反而事倍功半。」

  「是!師父,洺兒在午飯前,一定能練好這招!」沄洺惦記著出去玩,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這招式上,手裡握著劍,每一個動作都甚是用心。

  晚飯後,二爺也沒說同不同意,只是叫來了張管事,吩咐他去找賬房先生拿些銀錢給沄洺。

  霍沄洺立刻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說:「謝謝師父,洺兒最喜歡師父了!」

  二爺哼了一聲:「少油嘴滑舌,你們幾個小孩兒出門玩要注意安全,早些回來。」在爹爹和阿娘面前,孩子多大也是孩子,其實孩子們早就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了。

  沄洺滿心歡喜地打發羽澤去告訴佩哲和祁韻。張掌事去賬房那裡領了不少銀錢,裝了滿滿一錢袋子,沄洺捧著這一袋子錢,回清雲軒收拾東西了。

  次日一大早,沄洺就拿著衣服,在鏡子前磨蹭了半天,挑了半天才挑了他最喜歡的那件單層的黛藍色長衫,下擺處用銀線綉了他最喜歡的玉蘭花,腰間盤了一條純白色的玉帶,玉帶上掛著他不可離身的玉佩。

  剛到星嵐閣跟夫人說話,就被夫人給趕了回來。

  「當下什麼時令,你穿一件長衫就要出門?」夫人皺著麗眉,埋怨著,「羽澤,少爺這樣胡鬧,你也不攔著點,快回去換衣服,多穿些,別出去一趟,再染了寒。」

  沄洺只能回去,又穿上他的藏藍色襖子,去夫人前彙報過了,才出門。

  少爺出趟門,可把羽澤累得夠嗆。夫人囑咐帶的路上吃的點心,羽澤捧著食盒,騎馬跟在沄洺身後,幾人約定在城門口會和。

  簫廬凇趕了簫家的馬車,車上坐了簫祁韻,沄洺幾人都騎馬。

  幾人腳程不快,到了內安城下屬的春朝鎮,已經是戌時。路上沒有多少人,幾人便說找個客棧住一夜,明日再繼續走。

  祁韻和廬凇住一間房,沄洺跟佩哲帶著羽澤住一間。

  進了房間,沄洺就輕倚在小塌上,羽澤跟佩哲把包袱都收拾好,又鋪好床鋪。幾人才下樓到廳上準備吃些東西。

  祁韻坐了一天車,說累了,就沒下去。

  沄洺幾人便隨便吃了些,就回房間了。

  亥時過,

  沄洺悄悄推開門,到隔壁輕敲了門,祁韻還沒睡下。

  「沄洺?有什麼事?」

  「喏,給你的點心。」沄洺手裡提著食盒,裡面是一早夫人讓他帶上的點心。

  祁韻接過來,說:「謝謝你啊。」

  「不用謝,咱們今天趕了一日的路,你又沒怎麼吃東西,好歹吃點點心墊墊。」

  祁韻輕聲說:「我真的是不勝腳力,即便是坐了馬車,也是有些乏累的。」

  「那你吃了東西,早些睡吧。」

  「好,你也早點休息。」

  祁韻這一聲早點休息,說的沄洺心裡很是安逸。笑著便回了自己房間,關門的時候往隔壁探頭一看,祁韻還在那裡,偏著頭很是俏皮,沖著他擺擺手,才關上了門。

  好像,見她的每一次,時時刻刻她都是笑著的。那個笑容,刻在了沄洺的心裡,他不太懂這是什麼感覺,但他願意看她的笑容,那個嘴角的弧度,好像有融冰雪的奇力。

  心跳加速,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這大概就是話本里說的那種叫做喜歡的感覺吧。

  沄洺整理了一下嘣嘣直跳的心,摸著黑回了自己的床榻,躺下之後他還在回憶,祁韻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好像都那麼深刻。

  這趟去了柳城,回來之後沄洺就對祁韻情根深種。

  年少的時候,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會喜歡到骨子裡。對未來的每一種暢想,不變的身邊人都是她,與她一起月下對飲,池邊共賞。

  一同飲下合巹酒,一同剪斷相思發。

  許她十里紅妝,此生不棄。予她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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