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喜結良緣
霍沄洺跟林婉笙的婚期定在年曆十一月,這本是寒月,入了冬,天微涼,已經換上了冬衣。
「都查仔細了。」夫人親站在門口大聲說,指揮著門口正綁禮箱的下人們,當下,還沒到三更。
她懷裡抱著沅謐,沅謐穿著一件水紅色的小襖,小丫頭大概是下午睡多了時辰,濃密的長睫上下翻舞,一雙深邃清靈的眼睛瞧著她從未見過的場面,出於好奇,小丫頭捨不得進屋去,纏著阿娘抱,臉蛋上遇寒映紅,竟生出跟襖子一般的艷色,顯得她的小臉兒更加白嫩幾分。
長夜墨黑,只有霍家門口燈火盡燃,照的半街通明。
這些禮箱裝得滿滿當當,都是天明之後要送到錦城林家的聘禮。
霍沄洺走出來站到夫人身邊:「師娘,我娶個媳婦,您快把家搬空了。」
「胡說,咱家有得是銀錢,你師父上次征戰回來,君上又賞了不少,搬不空,這哪裡夠用,不知道笙兒會帶多少嫁妝過來,咱們若是少了,那可成了全京的笑話了。」夫人輕說一句,又上前招呼著。
霍沄洺扶著夫人:「那也不用您親自看著,外面冷,咱們進屋裡去。」他伸手摸了摸沅謐的臉蛋兒,「瞧給妹妹凍得,別再染寒。」
夫人還想再清點一遍,被霍沄洺拉進了屋裡,「走吧師娘。」
「曉葵,你在這盯一會兒,底下人辦事粗漏,我不放心。」夫人側首囑咐曉葵。
「知道了夫人,您放心吧,少爺的大喜事,誰敢不盡心呀。」曉葵站在門口回話。
羽澤站在曉葵身邊:「夫人,我也在這看著,您放心!不會出問題的。」
夫人回應:「你心細,我當然放心。」
霍沄洺早看出羽澤那點小心思,便隨他去。
霍沄洺跟夫人回到星嵐閣,二爺接過沅謐,問道:「都收拾好了?」
「早就收拾好了,師娘不放心,非要都打開再清點一遍。」
「你就這一次娶親,自然是不能出一點問題的。」夫人取出來三件紅色的輕裘,「好在我提前給你們準備了裘衣,明早你們動身的早,穿上擋擋寒氣。」
「師娘最是貼心了,什麼都替我們想到了。」
二爺說:「這幾個月把你師娘累壞了,就為著明兒一天。」
「師娘,您先坐,我有話跟您們說。」霍沄洺突然正經嚴肅起來。
「怎麼了?」夫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心裡有些慌亂,還以為他又變卦了,她坐到二爺身邊。
霍沄洺一撩前襟,跪在地上,行了一個稽首禮,夫人站起身:「洺兒,地上涼,快起來說話。」上前兩步要拉他起來。
「師娘容我說完!」霍沄洺抬頭說。
二爺拉住夫人的手臂,示意她坐下,夫人只好退回來。
「師父,師娘!」他剛一開口便有些哽咽,「我知道最近一年,您們為我操了太多心,雖然之前我也沒少讓您們勞心勞神,但這一年裡,卻更加麻煩您們了。」
霍沄洺甫一開口,夫人的眼淚便控制不住:「你這孩子,說什麼麻不麻煩的,我們不是你師父師娘嗎?這都是應該做的。」
「師娘,您告訴我,天涯之大,各自為人,我雖然從出生以來,就是您跟師父將我撫養成人,教會我很多道理,但這所有,都不是什麼應該做的。我知道師父師娘一直將我當作親生兒子撫養,我也知道有了沅謐之後,您們對我的愛,也不曾少過一分,明日我就要娶親了,我知道我應該肩負起責任,不論是少主的責任,還是夫君的責任,這都是我要擔起來的。我沒見過我的爹爹阿娘,在我心裡,您們就是我的爹爹阿娘。」
說完他朝著二爺夫人的方向又是一個稽首禮,第一次喚出:「爹爹!阿娘!」
本來行冠禮之後便應改口,但是二爺說聽著不順口,還是叫師父吧,於是霍沄洺就一直喚著師父師娘。
夫人上前將他扶起來,抱住,輕拍他的背,口中喃喃:「好孩子,雖然我們一直不讓你改口,也只是因為師父師娘聽起來習慣些,咱們一直都是一家人啊!」
「洺兒,明日你便成婚了,我也有幾句話想囑咐你。」
霍沄洺站定。
「成婚的意義,我想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好好待笙兒』這樣的話,我也就不啰嗦了,你要記得,成婚之後,《霍門劍訣》還是要好好練的,不是說你都背下來了,就結束了,你要將它融到凰鳴中,成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是,我一定不會給師父丟臉,給咱們霍家丟臉。」
二爺輕搖了搖頭:「這倒不是丟不丟臉的問題,你如今大了,總不能一直在家裡,等著承襲我的位置,《霍門劍訣》是普遍認同的劍道頂流,是咱家祖先無數年的沉澱,不說毫無破綻,也可以說很難攻破,這功夫,要你將它用在劍上,記在心裡,師父這麼多年,在劍道方面從不允許你給自己留退路,因為無論你將來做什麼,《霍門劍訣》都能護你周全。」
「嗯,我知道了,師父。」
霍府門口,
羽澤趁曉葵不注意,溜回了清雲軒,拿了一個手爐回來:「曉葵姐姐,給你拿著暖暖手。」
「太好了,我凍得手都不會動了,怪不得咱家少爺跟你處的像兄弟似的,就你這機靈勁兒還這般貼心,換做誰會不喜歡。」曉葵笑著接下手爐,捂在懷裡。
羽澤正盯著曉葵的手指出神,沒接話,只是笑了笑。
他倆在門口瞧著所有的聘禮箱子打開又合上,仔細拴上繩子緊綁在車上。
他倆也可以進屋休息一會兒,曉葵把手爐還給羽澤:「多謝你。」
「曉葵姐姐跟我還說什麼謝,這都是羽澤應該做的。」羽澤接過手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曉葵的指尖,是溫熱的。
時辰差不多了,靳佩哲到的時候,霍沄洺還在梳妝,夫人親自給他繫上裘衣的帶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發上束著紫金揚絲鳳球冠,內里是大紅色華服,衣裳料子是最好的,制衣的手藝也是最好的,織錦長袍,衣擺紋著雙喜,一條紫紅的玉帶,外面的裘衣是白色的細絨圓領,腳上一雙皂靴。
夫人點點頭,「去吧。」
二爺和夫人將三人送到府門口,半條街都染盡紅色。
天剛破曉,一行求親的隊伍便熱熱鬧鬧出發了。
錦城,林家,也是一樣燈火通明。
有一位上了些年歲的婦人走進來,手裡握著一把新梳子,林夫人跟女兒說:「這是上頭禮,有講究的。」
那婦人面上堆著笑,手上動作輕,嗓門卻挺大:「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四條銀筍盡標齊!」
最後又喊了一句:「高升!」
娘家嫁女,梳妝便要幾個時辰,林夫人給林婉笙戴上金鎖,簪上太后贈的芙蓉淚金步搖。瞧她佩赤金流蘇半遮面,頭上冠著頂高的金冠,儘是名貴的釵簪髮飾,耳飾是金制燈籠樣,內里著正紅綉鳳金霞華服,外披牡丹萃露紅霞絨衣,額間以花鈿飾,嘴唇上點了胭脂,本身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如今更是讓人一面難忘。
林夫人拉著林婉笙的手,捻著手絹抹淚:「笙兒,為娘捨不得你啊.……」
「阿娘,哪有小姐不嫁人的,我這不過是嫁的有點遠,不能日日在您和爹爹眼跟前兒晃悠,惹您眼煩罷了,您倒是可以和爹爹常去將軍府看我嘛!何況,這是您跟爹爹給笙兒謀得好姻緣,我嫁過去保準兒不會受委屈的,阿娘和爹爹儘管放心好了。」林婉笙倒是一滴眼淚都沒掉,她害怕眼淚把她的妝弄花,這可是福桔花了兩個半時辰才弄好的妝。
「阿娘,您快幫我瞧瞧,還缺什麼,待會兒洺哥哥就要到了。」林婉笙站起身,在原地轉了一圈。
「笙兒說得對,姑娘家這一輩子總要有一次十里紅妝出門子的日子,姑爺不遠千里重金禮聘將你接回去,你去了夫家可要賢良淑德些,別依仗你姨母和姨夫的勢胡鬧。」
「胡鬧些也無可厚非,笙兒嫁過去是少夫人,不需要做小伏低的,若是有人欺負你,只管跟你姨母鬧去。」林夫人拭乾眼淚,摸了摸女兒的臉,「不過,沒人敢欺負你的。」
林老爺說:「笙兒能得有情郎,已經是有福氣的了。」
林婉笙一直笑著,福桔扶著小姐的手:「老爺,夫人,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去前廳候著新姑爺吧。」
剛到前廳,便有門口的小廝進來報:「爺,夫人,新姑爺來接小姐出門兒了!」
林婉笙朝著爹爹阿娘行了大禮,接過福桔手中的喜扇擋在面前,袖口滑落,露出她瑩白細嫩的一截手腕上戴著玉鐲。
林老爺和林夫人緊緊跟上,霍沄洺站在門口等著接婉笙,羽澤高聲:「青召伊寧公少公子親迎!」
林婉笙站在門口沖著霍沄洺行一福禮。霍沄洺鬆鬆拉住林婉笙的手,二人朝著林老爺和林夫人行了一禮。
霍沄洺將林婉笙送到喜轎前,扶她上轎,靳佩哲已經將聘禮和嫁妝調換完畢,霍沄洺兩步就回到隊伍最前面,翻身上馬,羽澤高喊「起!」
禮樂聲又重新燃起,車隊人馬從街頭排到街尾。
霍家兒郎娶了錦城林家獨女,這是一場多麼盛大的喜事,回到內安城的時候,已經天大明,街上往來的人多了,誰不抬眼瞧瞧這場熱鬧。
早便聽說霍家的兒郎是個外表瞧著極難接觸的清冷,彷彿面上寫著四個大字「生人勿近」。但其實,他並不是這樣的,熟悉了之後,便能得知,他是個略帶腹黑且極難接觸的清冷,能近他身的,都得要個十年八年的時間。
虹廊里曾傳出來這樣的話:這位公子長成這般模樣,便是在他院子里做一株孤草,生在他門口的踏跺上,永遠無人問津,只要能日日瞧著這公子的俊顏,耳邊刮著公子行路的清風,日日聞到公子衣袍邊上染的清雅淡香,知道他從何處來,要往哪處去,便此生難忘且知足。
紅紙上撒了花瓣鋪路,二爺拿出一百兩銀子資助了幾所私學,這場婚事盛大到佔據近幾年婚事陣仗的頭一把寶座,二爺和夫人都想盡全力給他最好的。
車馬人回到霍府門口,門口一樣是圍著些看熱鬧的閑人,但明顯比之前多出來一倍不止,因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霍家新娶的少夫人,乃是內安城中滿柳巷所有頭牌加一起都比不上的美資,人們便都想瞧一瞧,到底是如何絕色。
霍沄洺下馬走到喜轎前,福桔替他掀起轎帘子,他便伸出手臂容林婉笙輕搭,只他的手是一直攥緊的。
林婉笙只微微停頓了下,她不清楚這是禮儀還是如何,只好輕搭著霍沄洺的手,輕穩地下了喜轎。
她用喜扇遮住臉,退半步跟在霍沄洺身後,只聽羽澤高聲:「少夫人過門兒嘍!」隨著這一嗓子,門外門裡登時一陣鼓鳴。
一腳剛邁入府門,福桔便將手中的婚書與曉葵手中的交換,自此,再無林家小姐,只有霍家少夫人。
曉葵引著隊伍往裡走,兩旁花廊坐滿了賓客,林婉笙本應該低頭不語,直接走到正堂拜見公爹公婆,但她手中的喜扇不老實,總是前後歪斜,她藉機左右瞧了瞧,這一個小動作被福桔瞧見,低聲在她身後說了句:「小姐,勿鬧。」
林婉笙立馬便將喜扇握緊了,把頭低下,不再亂瞧。
走到正堂之後,便是按著規矩行禮跪拜,然後便是親近的人前後擁著,將林婉笙送到清雲軒去。
一進霍府便是各處紅色,進了清雲軒,裝飾得更加熱鬧,桌案上擺著片糖紅棗一大堆,還有本不在當下時令出現的石榴。
二爺和夫人都手捧著花生桂圓,往床帳上一撒。
「喜結良緣,白頭到老。」
「恩愛不移,早生貴子。」
霍沄洺輕解下林婉笙面上的流蘇面遮,遞到福桔手上,曉葵上前剪下他兩人的一縷髮絲,取一段紅綢子系在一起,裝在小木匣子里封上。放在床榻最裡面的位置,取永結同心之意。
又伺候二人喝下合巹酒,是百年好合的意思。
「禮成!」曉葵笑著大聲說。
曉葵和羽澤帶頭跪下,緊接著屋內的所有下人,都跪下行禮:「恭迎少夫人入門!」
林婉笙遞給福桔一個眼色,福桔立馬從衣袖中掏出些碎銀,一個個發下去。
禮成之後,林婉笙便要留在屋子裡等著宴席結束,所有人都到花廊去了,屋內就剩下福桔一個人服侍。
屋內的熏籠里燒著銀骨炭,極暖,閱室桌案上擺著還燃著三足鎏金小香爐,焚著洛染棠送來的清心香。
福桔說:「小姐,咱們把冠拆了吧,太重了。」
「可以拆了?壓得我脖子都疼。」林婉笙小聲抱怨了一句,可就是再重些,她也樂意。
林婉笙迅速站起來,走到鏡前坐下,她知道,這副妝奩,是霍沄洺為她準備的,妝奩上放了一個略大的箱子,打開一看,竟是一整套寢衣。
玫紅流錦制,裙擺長到腳踝,無袖。外面還有一件上衣,全紗,用了比玫紅色淺淡些的眼色,她換上之後對著鏡子看,竟有些臉紅。
福桔瞧了半天,說:「之前還覺得姑爺在情調上沒開竅,這不是做的挺好的,這身寢衣大小正好,剛好是咱們小姐的尺寸,顏色也選的好,襯得小姐可白呢。」
林婉笙語氣中帶著幾分嬌羞:「都行了禮了,不能叫小姐了,得叫少夫人。」
她已將所有裝飾都卸下,三千青絲順下來,貼著她的背。
福桔微微福了下身子:「是,少夫人。」
林婉笙隨手拉開抽屜,才發現每一個機關里都裝了東西,其中有一個抽屜里裝得都是瓷制小圓盒,是霍沄洺為她制的香膏。
她打開一聞,淡淡的,有一股瓜果的甜香,以沉香為引,加了一種花香,她一時間尚想不起這是種什麼味道。
她沾取了一點輕擦在耳後和手腕,心裡暗嘆到他對香味的審美很不錯。
這時候,霍沄洺推門進來,身上有股佳釀的味道。
林婉笙輕擱下手中的小盒子,走了過去,輕咬了下嘴唇,這個動作,是緊張的意思。
她輕聲跟霍沄洺說:「洺哥哥回來了,是不是醉了?」
霍沄洺只是搖了搖頭,羽澤接上話:「少夫人放心,咱家少爺沒醉,大多都是佩哲少爺給擋了,佩哲少爺醉得連府都回不去了,在咱府上睡下了。」
「哦,那我伺候夫君更衣吧……」林婉笙上前兩步,手已經搭上了霍沄洺的衣裳扣子,霍沄洺一把握住她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驚了她一跳。
「我將你娶進門,不是讓你來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這些事情,旁人做就好。」他放下林婉笙的手,身子微偏轉,瞧向羽澤。
羽澤立馬明意,「對對對,少夫人歇息吧,我來伺候少爺就好。」
羽澤伺候他換上寢衣,林婉笙剛一抬眼瞧見他身前的俊美線條,害羞起來,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便一直在身邊站著,福桔更是把眼睛閉緊了。
霍沄洺一把攬過林婉笙,輕皺了皺眉:「你怕我?」
林婉笙的一雙眼睛撲扇了幾下:「是有一些的。」
「之前你做我妹妹的時候,可是不怕的。如今一切未變,又怕什麼呢?我又不能吃了你,裝成這樣賢良淑德,低眉順眼地做什麼?」
林婉笙靜由著霍沄洺攬住自己,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只好團成拳頭放在胸前:「可是之前,我當你是洺哥哥,自然知道放肆些也無大礙,現在不一樣了嘛,我是少夫人了,爹爹說為人妻便要成熟穩重些,別叫哥哥厭煩了我。」
「成熟穩重做什麼?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成熟了,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穩重了,現在還沒到你成熟穩重的時候。一樣放肆些無大礙。」
林婉笙沒說話,霍沄洺湊近嗅了下:「用了我給你的香?」
林婉笙抿嘴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此香我喚它『繞樑』,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嗯,我想起來之前洺哥哥身上也總有這個味道。」林婉笙說話間臉頰已經泛紅。
林婉笙聽見「繞樑」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暗有幾分得意,想著霍沄洺竟還有這般情趣,她名字裡帶一「笙」字,他便給香料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卻不知道這香味是他請教了洛染棠,然後親自去香料鋪子里一味一味配出來的,那是簫祁韻身上的味道。
說話間,羽澤已經將桌案上那對紅燭燃起,又去收拾好床榻。
霍沄洺鬆開林婉笙,「你們都出去吧,我跟少夫人要休息了。」
「是。」
羽澤跟福桔都退了出去,福桔就睡在羽澤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里。
林婉笙轉身一瞧床榻,平平整整鋪著兩套枕衾。她回身看向霍沄洺,眼中疑竇叢生。
霍沄洺輕描一句:「你還太小。」
林婉笙輕嘟著嘴,喃喃了一句:「我不小了。」
這一句話,雖說的聲音小,卻也被霍沄洺聽見,他說:「在我這兒,還太小。」他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身邊,「過來睡覺。」
「哦。」林婉笙的語調有幾分失望,卻還是走了過去。
她赤腳上了床榻,爬到裡面去,霍沄洺將床紗放了下來,瞧著桌案上那對紅燭蹦躂著火光,有些煩。
林婉笙撐著胳膊,半坐起來,靠近霍沄洺,長發順下來掃著霍沄洺的肩膀,掃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洺哥哥,那鳳凰燈.……」
她話還沒說完,霍沄洺已經先一步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片朝華,小指輕撩起床紗,朝華飛了出去,齊齊將一對紅燭的燈芯割斷,朝華也釘在地上。
屋內驟黑,「啊」一聲,林婉笙驚地叫出聲來。
霍沄洺將身邊的林婉笙按回床榻上,順手扯了她的被角蓋上,說:「現在好了,燈滅了,沒有晃眼的東西吵得你睡不好。」
林婉笙聲音中的失望更深了幾分:「坊間相傳,鳳凰燈要明一夜,新人便能白頭到老,大吉大利,你不知道嗎?怎麼還將它滅了呢?」
「沒聽說過,我是覺得它晃得你睡不著,白不白頭的事情,也不必靠著一對蠟燭來決定,那我已經滅了,總不好再燃起來,安睡吧,今日一路車馬,你該累了。」
黑暗中,小姑娘的嘴角揚起,輕閉上了眼。
羽澤一直守在門口,瞧見屋裡驟黑,心裡嘆了口氣,剛才的一番話,少夫人聽得是句句恩愛,他聽上去是句句絕情。
連一對紅燭都不願意燃明,他當然相信著鳳凰燈燃盡,新人便能白頭到老,大吉大利的傳聞,少爺是處處不想負了簫小姐。
一句「你還小。」便打發了同床之禮,偏這個理由,聽起來是各種疼愛新夫人,實際上,他根本不想碰她一下,甚至連更衣這事兒,都不讓她近身。
還有「繞樑香」,少爺想盡辦法想將簫小姐的痕迹留在自己身邊。
一時間,羽澤竟暗暗為少夫人嘆了口氣,或許,這場婚事真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