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咱倆以後各論各
正月初四，清晨。
從睡夢中緩緩清醒，陳知報只覺得一陣神清氣爽，而隨著意識的清醒，昨天的事情卻也映入了腦海。
那就是無頭飛屍么。
好可怕啊。
陳知報掃視四周，這是此前「秦觀一家」住著的泥土房，也是無頭飛屍最初出現的地方，泥土房的牆壁更是被那飛屍硬生生撞出了一個大洞，而看著那大洞，陳知報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絲后怕。
不過想到那飛屍被自己撂倒的慘狀，陳知報又摸了摸自己抱著睡了一晚上的醒木，頓時安心了不少。
「陳先生，醒來了？」
「嗯……？」
陳知報應聲回頭，卻見樓千城滿臉笑容地看著他。而陳知報行走江湖也有很多年了，自問看人還算準，
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出，樓千城對他的警惕似乎削減了不少。
莫非是我的真誠打動他了？
陳知報有些滿足。
而與此同時-——
「或許之前是我誤會陳先生了。」
「如果陳先生真的是鬼蜮之主，那就算暫存人性，也不可能催動護法神咒，可結果卻是他成功催動了。」
「效果還非常好。」
「仔細想來，跟在他身旁的那個水鬼，應該也是自己看走眼了。畢竟鬼物是不可能被護法神咒召喚的，只有天然的水靈才有可能。如此看來，那水鬼應該是某個得了大造化，轉生水靈的凡人。」
「至於講仙堂。」
「或許是因為陳先生命比較硬，又或許是那尋仙小巷有什麼特殊之處，此事過後還要再去調查一番。」
樓千城一宿沒睡，就是為了搞明白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而上述這些則是他琢磨一晚才得出的結論。
而如果這個結論成立，陳知報不是鬼蜮之主，
那自己之前誘引他來塔頭村，
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若是自己先前沒有給他刻下護法神咒，那他面對那無頭飛屍便毫無自保手段，
幾乎必死！
一想到自己曾經差點將一個「無辜的平民」害死，樓千城就不禁心生愧疚。同時心中也做出了決定：反正無頭飛屍已經身亡，等從塔頭村回去后，他就立刻上報監察御史，為陳知報洗脫污名。
陳知報此刻自然是不清楚樓千城的想法，所以他在環視了一邊四周后，便有些詫異地看向了樓千城：
「兩位王先生，陳先生，還有林先生呢？」
「哦他們啊。」
樓千城指了指泥土房的大洞，而在大洞對面，則是有一間泥土房：「這裡太窄，昨晚他們睡那邊去了。」
「那裡是……？」
「那裡是這村唯一一間空房，沒人的。」
「.……這樣啊。」
簡單整肅一番后，樓千城便領著陳知報去隔壁空屋叫王大王二，小陳，還有老林，這一眾緝魔應捕。
「王大？王二？」
「兔崽子？」
「老林？」
「日上三竿了，還在睡覺？全都給我起來！」
一進門，樓千城便嚷嚷了起來。然而讓其意外的是，進門之後，卻見一眾應捕居然早早就起來了，而且還有兩個駕著一口大鍋，在灶台前忙活，還有兩個則是一左一右躺在兩張木製老爺椅上。
「喲呵？」樓千城見狀登時眉毛一揚：「還享受起來了？吃早飯不叫上老大我？你們這幫沒良心的。」
「老林親自下廚？」
「做啥菜呢？」
「也給我和陳先生來一份。」
言罷，樓千城便在床榻上坐下，還招呼陳知報一起。
然而-——
「.……」
只見老爺椅上的王大和小陳雙雙抬頭，而在灶台忙活的老林和王二也是同步轉身，四雙眼睛就這般落在了樓千城的身上，偏偏又沒人說話，一時間，竟是看得樓千城汗毛直豎，頭皮一陣發麻。
而一旁的陳知報原本輕鬆的神情更是陡然下沉，旋即開口道：「王大，王二，你們難道不認得我們了？」
「認得認得！」
「當然認得！」
兩人趕忙點頭，隨後理所當然地說道：「兩位不就是昨天來我們村辦案的官老爺么，如何能不認得？
「.……？！」
樓千城猛地從床榻上跳了下來，駭然地看著王大和王二，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是我爹。」王二指向了王大。
「這是我哥。」王大指向了王二。
王大王二：「？？？」
話音落下，這倆兄弟應捕竟是陷入了某種混亂之中，甚至按起了腦袋，然後就在樓千城期待的注視下——
「算了，我們各論各的，我叫你哥，你叫我爹！」
「直娘賊！」
樓千城當場就一巴掌拍在了床榻上，嚇得王大王二驚恐地向後退開，結果反而讓樓千城冷靜了下來：他不是氣王大王二中招，而是氣他自己，昨晚為什麼會因為無頭飛屍已死就放鬆了警惕。
甚至現在想來，那無頭飛屍未必就真死了！畢竟他不可能在死後，還讓自己的下屬們變成現在這樣！
而另一邊，
緝魔應捕中的小陳也從老爺椅上起身，明明是個小年輕，但言行舉止間卻透著一股難言的蒼老暮氣。
隨後就見其走到了陳知報面前，
緩緩伸手，
滿臉感慨：
「阿獃啊，你瘦了，你爺爺我.……」
「咚！」
回過神的時候，陳知報已經將手裡的醒木拍在小陳臉上了。當然，沒用力，只是讓他當場眩暈了過去。
順帶留下了一個印子。
不礙事。
「咳咳.……」面對樓千城詫異的目光，陳知報小手一攤：「我就想試試能不能把他喚醒，不過好像失敗了。
「喚醒？」樓千城看了眼暈倒在地的小陳，眼角微微一抽。
而與此同時，王大，王二，老林，三位曾經的緝魔應捕，卻是如同普通村民一般驚慌地逃出了屋子，不一會兒，整個村內都是漸漸沸騰了起來，而且還在往陳知報和樓千城這個方向匯聚而來。
怎麼辦？
陳知報看向樓千城，而樓千城則是揉了揉眉心，隨後走出屋子。少頃，就聽屋外傳來了陣陣呵斥聲。
片刻后，只見樓千城重新走回房間，神色悵然：
「暫時沒事了……欸，不曾想還是當了一回官痞惡霸，臉都丟光了。」
「辛苦辛苦。」
陳知報拍了拍樓千城肩膀，隨後又看向了這個房子。
牆角落有蛛網。
水缸上有裂縫。
地面滿是灰塵。
「這房子.……很久沒住過人了。」陳知報拿出心愛的小本本，一邊翻看，一邊記錄，隨後突然開口道：
「樓先生。」
「嗯？」
「你說，那無頭飛屍應該沒死吧，但身體又不可能憑空變出來。既然沒死，那昨天死了的又是什麼？」
「這.……」
樓千城身為巡查使，也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雛了，見過的妖魔更是不少，其中也不是沒有和此次類似的情況：「或許那身體不是真死了，而是用了某種聚散之術，亦或許這就是那飛屍的特性。」
棄常為妖，人心即魔。
陰極為鬼，非人即怪。
妖魔鬼怪四部之中，千奇百怪的特性可謂數不勝數，有的能夠自由聚散身體，其實也不是不能想象。
不過——
「我覺得還有更簡單的解釋。」
陳知報合上小本本，沉聲道：「或許昨晚我們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飛屍，而是其在暗處操縱的傀儡。」
「傀儡？」樓千城眉頭一皺：「可身體是怎麼來的？難道是泥沙聚化？」
「不一定。」
陳知報搖了搖頭，隨後指向自己坐著的床榻道：「樓先生，您覺得以塔頭村這種小村的人力物力，會無緣無故地造出兩間空房么？而且還是這種水缸，灶台，床榻，生活器具一應俱全的空房。」
「不可能……」樓千城聞言一愣，隨後臉色便陡然陰沉了下來：「這種村莊，只要有房子就必然有人住。」
「那麼問題來了。」
「秦觀等應捕佔了一間，而王大王二他們佔了這一間。」
「兩間空房。」
「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