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根本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直到陳知報在門口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后,樓千城才終於是帶著一身的香氣,滿面紅光地走了過來。
「抱歉抱歉,讓您久等了。」
「.……」
陳知報深吸一口氣,這才按捺住了自己罵人的衝動。而樓千城似乎也自知不對,不敢再去觸陳知報的眉頭,趕忙從懷裡掏出了兩張黃紙,分別捏圓了,一張握在自己手裡,一張遞給了陳知報。
「這是……?」
「傳心符。」樓千城低聲道:「先生您拿著它,只需要在心中動念,就可以肆意交流而不擔心隔牆有耳了。」
「哦?」
陳知報剛剛接觸修行,對這些奇異法術自然是愛不釋手,當即便將剛剛的些許不快拋之腦後,轉而握住了傳心符,緊接著身旁就傳來了樓千城的詢問聲:「怎麼樣陳先生?將傳心符握好了么?」
「握好了。」陳知報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結果話音剛落,他便猛然醒悟了過來——他剛剛並沒有開口。
「看來是可以了。」
陳知報轉身看去,卻見樓千城雙手抱胸,唇齒緊閉,但聲音卻依舊回蕩在了他的耳邊,清晰可聞。
「果然妙不可言。」
「小術而已。」樓千城謙虛了幾句,旋即神色一肅:「陳先生,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那張預言信箋?」
「預言信箋?」陳知報歪了歪頭,還沒等他回憶,休武的聲音便適時響起:
「正月初一,靖魔司衙前自焚案。」
「正月初三,塔頭村無頭飛屍案。」
「喔哦!」被休武這麼一提醒,陳知報立刻有了印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塔頭村一案后好像是-——
「正月十四,金鳳樓花魁暴卒案。」
「!?!?」
隨著休武那暗藏笑意的聲音響起,陳知報的身軀陡然一僵,再看向樓千城的時候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樓先生……您不會告訴我,你特地邀我來這裡喝茶,其實是因為這裡可能會有異人出現吧。」
「怎麼會!」樓千城嘴巴一抿:「我是誠心邀請陳先生您來喝茶的,順帶和塔頭村那次一樣看看故事嘛。」
如果能順帶再給這金鳳樓的妖魔一劍,
那就最好了。
陳知報自然是看穿了樓千城的想法,雖然從樓千城視角來看,他一劍就殺了個位列上品的紅衣厲鬼,
但陳知報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根本沒有神通。
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說書人罷了。
不過事到如今,陳知報也清楚樓千城是不會信了,而且這次雖然戡亂沒跟來,不過休武跟來了,所以陳知報心裡還算有些底氣,旋即坦然出言道:「所以樓先生,這金鳳樓又是出了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
見陳知報如此態度,樓千城也是暗鬆一口氣,認為他這是默許了,趕忙開口:「和塔頭村那次一模一樣。」
「啊?」陳知報嘴角一抽:「又失聯了?」
「.……是的。」
樓千城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是北方巡查使的小隊,和塔頭村一樣,本來只是提前蹲點,畢竟還沒有到預言信箋預示的時間,但從昨天開始,整個小隊就突然失去了聯繫,至今都沒有回應。」
「這樣啊。」
陳知報點了點頭,隨後又有些好奇:「說起來王大王二,老林,還有小陳他們呢?他們應該沒事吧?」
「他們沒事。」
說到自己的那些手下,樓千城的神色也變得怪異了起來:「但是.……該怎麼說呢,他們被無頭飛屍影響的痕迹還在,具體表現為時不時會喊其他人爹,或者乖孫。所以正在分部接受醫師的治療。」
言及此處,樓千城突然有些忍俊不禁:「不過他們還算好了,秦觀那幫人才是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
「什麼意思?」
「他們醒來后,三個隊員開口第一句就管秦觀叫爹,而另一位則喊了句老公,當場就把秦觀又嚇暈了。」
「醫師們也沒辦法。」
樓千城咧嘴道:「所以老馮……我是說,御史大人最後下令,整個小隊當場解散,隊員全部外派到其他地方,打算用時間沖淡這種影響。他們這還算幸運的,被捲入這種事情,居然一個都沒死。」
「.……」
最初陳知報也是忍不住頷首微笑,但在聽到最後一句后,他卻有些笑不出來了,於是乾脆話鋒一轉:
「那這金鳳樓豈不是很危險?」
「不危險不危險。」
樓千城信心滿滿地說道,開玩笑,如果他一個人來,那當然很危險。但有陳知報在,能有什麼危險的?
不能更安全了!
「北方巡查使唐淮我認識,剛晉陞巡查使不久,是個稱職的小夥子。」
「他的小隊也是如此。」
「之前在靖魔司,訓練最刻苦的就是他們了。」
「所以我相信他們不會那麼容易全軍覆沒,畢竟連秦觀那傢伙都活下來了……事不宜遲,趕緊進去吧。」
說到這裡,樓千城也是不再耽擱,直接上手掀開了門前薄紗,當即就有蒸騰熱氣朝著兩人撲面而來。
而進了門,只見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廳映入眼帘,十餘個茶桌擺放各處,有俏麗婢女來來往往,有文人才子吟詩作對,有艷麗舞女與席間客人歡聲談笑,真箇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好一派大炎風流。
陳知報目光在眾人身上流連,狠狠批判了一番封建主義腐朽后,才和樓千城一樣看向了角落的茶桌。
只見那茶桌周圍的景象,堪稱是群魔亂舞。
「給我賞~!重重賞~!」
「哈哈哈!」
「這白開水怎麼沒味啊?」
「話說我八卦盤呢?不會是剛剛和銀子一起賞出去了吧……喂,老劉,御史大人那邊有消息發過來么?」
五個身穿黑紅官服的壯碩男子,一個個紅著臉,眯著眼,一邊大碗喝酒,一邊大口吃肉,不僅如此,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邊,還都各自坐著一位陪酒的娘子,喝一口啾一下,看得陳知報怒目圓睜。
「直娘賊!」
樓千城當即暴起,身形縱跨兩三米,直接抬腳揣在了一個醉得不省人事,胡言亂語的官服男子身上。
「嗷嗚!?」
「什麼人什麼人?」
「是敵襲!」
「翻了天了,誰敢襲擊官差?!」
官服男子應聲倒地,其他幾個頓時紛紛站起,但酒醉一下,也是東晃西搖,半天連把刀都沒有抽出來,直接被樓千城三拳兩腳一一打倒在地,驚得那幾個陪酒女子一邊尖叫,一邊向四周逃開。
其實也難怪他如此憤怒,畢竟他剛還在和陳知報說北方巡查使小隊有多稱職,結果進來就見到這一幕,
太丟臉了。
「你們這幫混球,幾天不收拾皮痒痒了對吧?在這裡喝花酒,事後是不是還想報銷?我去你奶奶的……」
「.……太令人羨慕了!」
而看著樓千城暴打他的那群同僚,陳知報不禁搖頭嘆息: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沒想到連緝魔應捕都栽了。
不像我,根本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這位公子……」
「嗯?」
陳知報嘴角微挑,帶著大徹大悟,色即是空的心情,轉身看去,卻見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子正有些為難地看著他,秋水般的眼眸中倒映著大廳內的燈火,長長的柳眉上描繪著一抹硃砂印記。
其形宛若鳳鳥。
而不知何時,整個大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在場無論男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陳知報的周圍。
集中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艷壓群芳
最後甚至連樓千城都感覺到了不對,停下羨慕嫉妒恨的拳頭,順著其他人的視線朝著那女子看了過來。
不需要特地自我介紹。
光看外表,陳知報就已經認出了對方,畢竟有這等姿容,能出現在這裡,眉心還有硃砂鳳鳥印記的人,整個金鳳樓也只有一位。而她的名字,哪怕放在整個玄都城,恐怕都稱得上是如雷貫耳。
下一秒,陳知報便立刻整肅衣冠,先是在不經意間露出了自己掛在脖頸上的玉龍佩,隨後才繼續說道:
「在下陳知報,見過殷鳳小姐。」
「公子有禮。」
只見那女子萬福還了一禮,顧盼間美眸生輝,一顰一笑俱是神韻天成,引得四周無數人眼睛都直了。
陳知報自然也不例外。
而在他身後,
休武不屑地撇了撇嘴:「色字頭上一把刀,阿哥果然是栽了。」說完還不忘低頭看了看,隨後這才繼續道:
「不像我。」
「根本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