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冬天更深一些的時候，年關將至，少年放假整日閑在家中，她總是窩在書房對著電腦在鍵盤上啪噠啪噠的打字，她也畫許多畫，少年曾在書房見過她畫的素描，畫裡面有那個叫蘇筕的男人低著頭思考，又或者慵懶的在陽台曬太陽，她畫的很好，看著那些畫少年總有一種荒唐的錯覺，這個房子里住著他，她還有蘇筕。

  她似乎是不喜歡冬天的，有一天少年凌晨起來上廁所，看見她光著腳在廚房泡花茶，她看見少年便招呼他過去：「阿重，來喝一杯熱茶，薰衣草茶有助於睡眠的。」少年就與她面對面坐著喝茶，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她抱怨著天氣似乎越來越冷她說「應該是有暖氣的，真正的北方家裡面都暖融融的，咱們卻冷的要命，空調總是吹的我頭疼。」他便回她「是么？你去過北方？」「前幾年和蘇筕去過新疆。」提到蘇筕她似是有些尷尬，笑了笑「你應該見過他的。」「嗯，我見過他的，新疆怎麼樣？」少年不再談起蘇筕只是問起新疆，「有大塊的肉大碗的酒，水果很甜，城市和城市中間是茫茫的戈壁，很壯觀。阿重，等你考完大學，我帶你去那裡看看。」少年想象著她描述的畫面心裡有了期待「好，說定了，你可不要忘記。」她咯咯咯咯的笑起來「阿重，你要是想去我隨時都可以帶你去。只是冬天太冷，要是夏天，明天就可以出發！」她用手做成飛機的樣子比劃著飛行的軌跡一臉純真。少年認為她是純真的，與自己見過的那些個女人不同，她們像一件件瓷器，活的小心翼翼，謹慎的把握著言行，而她是自由的，不是放肆的無法無天的自由，而是她的心是自由的，她愛誰便愛做什麼事雖然考慮過後果卻不計較得失，她連自私都可以讓你隨意看見，對於生活少年從沒有見過一個如此坦然的人。少年抬起頭看向她，她正揚起頭喝茶，眉頭因為舒適悠然的輕皺著……

  還差三天新年的時候少年被她托著置辦年貨「阿重，咱們母子好不容易團聚，陪額娘去逛逛可好？」她學著熱播的清宮劇陰陽怪氣的說，少年被逗的撲哧一聲笑起來，她看見少年笑的歡快，撿著寶貝一樣驚呼「阿重，想不到你笑起來和我一樣好看，額娘甚是欣喜！」少年聽她調侃自己，臉又迅速憋的通紅，她見狀二話沒說就托著他朝超市走。少年已經記不起多少年沒有正兒八經過過年，福利院每次臨近過年就有大大小小的官員或者不紅不紫的明星來辦些嘩眾取寵的慈善活動，他們一幫孩子像道具一樣拿著新的書包新的衣服和他們合照，小一點的時候他樂意做這些事，畢竟是有些好處拿的，重要的是他還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後來過年對於他就是個苦差事了，看著那些噓寒問暖的精緻的臉孔，他愈發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冷漠和不公，這讓他自卑並且羞恥。今時是不同的了，少年告訴自己，他已經不是白楚辭，他是時重。不遠的地方那個像神明一般解救他的女人正對著兩種帶魚犯愁：「阿重，你來看這兩種帶魚哪一種比較好？這個寬一些刺比較少，這個刺多但是味道好些……你別發獃啊，也幫我看看，小心回去不給你做飯！」「不是一直都是阿姨做飯么？我有時間也是我在煮！」少年撅著嘴抗議，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腦袋一下拉聳下來有些不好意思「阿重，我發現你真不可愛！」少年面上委屈心下卻一陣溫暖，是了，這便是了，他夢了許久許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