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血殺日
太后竇鳳舞在大內御道上緩緩走著，秋葉在腳邊飄落，寧世充死了十年了？她停住了腳步，看著熟悉的宮殿，有點恍惚。
大正朝立國后忙著開疆拓土，以前朝的皇宮為大內，並沒有大興土木。
眼前是一座荒廢了的宮殿，牆頭都長了很高的雜草。怎麼會走到這裡來？自己還以為這座宮殿早就拆了
她看了一眼隨伺宮女清秋，清秋打了個哆嗦，您老人家自己走到這裡的啊，小的哪裡敢攔您？
竇鳳舞仰頭看去，殘破的牌匾上，依稀可辨幾個篆體大字，「關雎宮！」。好像歷史上各位關雎宮的宮主，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情深不壽嗎？
自己竟然走到姐姐的寢宮來了。姐姐竇鳳至和自己是雙胞胎姐妹。可是為什麼從小到大，姐姐竇鳳至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呢？
前朝老太后很不喜歡這對雙胞胎姐妹，可是戰英豪依然在百花會上，當著無數盛裝貴女的面，將手中的無憂花含情脈脈地遞給了竇鳳至。
那時的戰英豪白衣紗冠，玉樹臨風，真正陌上公子人如玉！自己從小心心戀戀的夢中情人，就這樣成了自己姐夫。
竇鳳舞冷漠地看著殘破的宮殿，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他們死了那麼多年了，當真應驗了他們的誓言，生死相隨。
竇鳳舞想起了血殺日，那個鮮血橫流的日子。
血殺日，那日是戰英豪掌上明珠、無憂公主戰蘭若的八歲生日，整座皇城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殿前都指揮使寧世充率領的宿衛軍，個個盔明甲亮，在喜慶的人群里來回穿梭。
當宿衛軍軍士突然舉起手中的利刃，向宮裡的男女老幼頭上砍去的時候，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血濺當場了。只不過一瞬間，熱鬧的喜宴變成了修羅殺場。
前朝末代皇帝戰英豪，看著手持雙鞭，攻入勤政殿的寧世充，滿面鐵青。他剛剛拒絕了親信大臣的提議，拒絕從宮中暗道逃出皇宮。大錯已鑄成，自己有何面目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朕是瞎了眼!沒有看出你有這等狼子野心！朕居然昨晚還和鳳至開玩笑，說要把蘭若許給你的大兒子！」
寧世充聽到這話，一副你蠢干我啥事的表情，嘲笑地看著戰英豪。
「宰相私下告訴朕，說你有反心，朕以為他老糊塗了，讓他致仕。回鄉路上，宰相離奇暴斃。」戰英豪嘆息了一聲，這麼多跡象表明發小寧世充要造反，自己居然沒看出來。
這時一個宮女渾身是血的沖了進來，跪倒了戰英豪的面前，是皇后竇鳳至的貼身宮女茉莉。
她滿臉是淚，「陛下，寧世強帶著軍士闖入了皇後宮中，凌辱皇后！皇后她.……」，茉莉說不下去了。
戰英豪身形顫抖了一下，急急地問「皇后怎樣了？」
茉莉放聲大哭，「皇后已經撞牆自盡了！」
戰英豪凄厲地長嘯一聲，就要衝出勤政殿去和寧世強拚命，雙鞭呼嘯而至，寧世充攔住了他的去路。
「戰英豪，你哪裡也不能去。」寧世充猙獰地說，壞事已經做了，就要做絕。
昔日的君臣在大殿上打成一團，寧世充背後的護衛，想一起上，寧世充擺手拒絕了，戰英豪的武功他還不放在眼裡。
戰英豪的無影暗衛棲雷也不知去了哪裡，始終沒有出現。
實力太過懸殊，不過幾個回合，戰英豪已經傷痕纍纍，寧世充得意洋洋，貓戲老鼠罷了。
戰英豪長嘆一聲，好好一手牌，被自己打的稀爛，還拖累了親人愛人！
他左手一震，一把匕首滑到了手心，隨即深深一刺，只餘下匕首手柄還露在外面，眼見的不活了。
執手共看萬里河山，傾盡此生承諾。已然負了天下，豈能再負了卿卿？鳳至你此去不遠，為夫的來陪你了。
寧世充饒有興趣的觀看著這一幕，毫無愧疚憐憫之心。
戰英豪心裡湧起了對自己的無限憤怒，他右手猛地一插，竟在臨死前活生生戳瞎了兩隻眼睛，鮮血橫流將整個面目遮蓋了，想來是無顏見地下列祖列宗。
戰英豪頹然倒地，寧世充上前一探鼻息，戰英豪已經氣絕身忘。勤政殿上方剛才還晴朗的天空，風捲雲涌，瞬間雷電大作大雨傾盆。看著一地屍體眉毛都沒皺的寧世充，終於露出了一絲畏懼之色。
大雨一直在下，鮮血和著雨水四溢，寧世充一手拿著雙鞭，一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站在勤政殿前，仰天大笑，任暴雨濺濕了他盔甲下的戰袍。
遠遠地一個人慢悠悠走了過來，那人並沒有打傘，雨絲卻斜斜地從他身邊滑落，沒有淋到他的身上。
那人慢悠悠的走著，彷彿不是走在死屍遍地的修羅殺場，而是走在鳥語花香的山間小路上。
寧世充止住了笑聲，那人一步步走到了寧世充面前，並沒有大禮參拜，滄桑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寧世充，微微頷首致禮。
寧世充看著他，此人正是大相國寺住持大峰，能夠得到宗教領袖大峰的支持，他可以省卻很多麻煩。
他看著大峰右手托著的人頭骨挖成的托缽，那頭骨不知為何已經變成了深邃的黑色。
「你會效忠於我嗎？」他看著大峰冷冷地說到。
大峰淡定地在大雨中拾階而上，終於他站到了寧世充的對面。從他手中的人頭托缽里冉冉升起一條相貌奇異的小蛇。小蛇頭生雙角眼神邪惡，蛇頭漆黑油亮，蛇身卻是耀眼奪目的金黃色。
無畏如寧世充者也只看了一眼，就脊背發涼。小蛇嘴裡發出了嘶嘶聲一躍而出，輕盈地落在了金磚地上，穿過一地死狀凄慘的屍體，毫不猶豫地停在了戰英豪的屍體前，嘴裡發出的嘶嘶聲大盛。
小蛇脖頸部古怪地膨大起來，尾巴尖急劇地抖動著，突然它疾如閃電地竄出，張開大口，露出兩個尖利的毒牙，一口咬在了戰英豪的手腕上。
屍體上黑色的細線從小蛇咬住的地方蜿蜒而去，直到黑色的細線如蛛網覆蓋了屍體的全部，小蛇才鬆口從屍體上掉落。
小蛇落在地上失去了起初的靈巧和虎虎威勢，軟綿綿如草繩匍匐在金磚地上半天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