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直面「收割者」
奔跑。
長距離的，彷彿無休無止的奔跑。
何聞笛事先在地圖上查過，從出發點肯特市，到終點達美妮濕原，距離有六十公里，大概是1.5個馬拉松的距離了。
而且，關鍵是，不知道這條下水道是不是一路直行，也許要繞道？
另外，在這段長長的，沒有阻礙的平路以後，還有雖然距離短了許多，卻艱辛危險了很多的八十層樓梯和魔獸濕原在等著人們。
簡而言之，如果在何聞笛出生的地球，這基本上是，普通的運動健將都會跑到死，特種兵也說不好能不能完賽的，超殘酷、非人的競賽。得是世界上前二十名的馬拉松運動員，才能比較穩定地通關吧。
——而且，前提條件還是，他們別被濕原上的動物給吃了才行。
這樣一想，獵人世界的人類，體質多少有些超常之處吧……
畢竟，雷歐力不過是個天賦異稟，體質超群的醫科大學生，也憑著一股子氣勢順利完賽了，甚至後面還有體力跟西索過兩招……
思考著這些，何聞笛看著身邊的金髮少女。
應該跑了有十公里左右了，何聞笛粘在袖口上的數顯計步器正提醒著她。
因為有超人的體質，和恢復力極強的全集中呼吸法坐鎮，何聞笛倒是沒什麼事。甚至還有餘力想著，如果在故鄉時就有這樣的體質，那我早就天天跑步上學了，賊爽。
至於水晶，已經滿面通紅，藍色的雙眼有些朦朧了，她滑著滑板車，喘著粗氣，僅僅靠毅力在堅持著。
——沒轍了，再讓她消耗下去，會影響後面的賽事。
「站上去，站穩了。」
何聞笛放慢腳步，支撐住水晶的身體，將滑板車上的小狗鏈兒另一端，扣在自己的衣領搭扣上。
水晶還迷迷糊糊的，但也聽懂了何聞笛的意思，把雙腿站到滑板車上，所有的力氣只用來把穩小車。何聞笛緩緩加速，拖著她向前奔跑。
果然跟自己跑不一樣，需要顧及平衡，還增加了一個人的質量，多少有點吃力。畢竟，力量不是何聞笛的強項。幸好有呼吸法恢復體力。
「何聞笛辛苦了……我稍微休息一下……」
「嗯，我先拽著你跑個二十公里，再看。」何聞笛低聲道，「別勉強自己。」
——話說，這樣到底是誰遛誰啊？
——選擇狗鏈做牽著水晶的繩索，是不是有點坑自己了？
——何聞笛暗自吐槽自己的失策。
幸運的是，雖然沒有全集中呼吸法，水晶體力恢復的速度，也有些不尋常。
還沒等到二十公里，她已經喘勻了氣，又在滑板車上喝了點功能飲料，吃了塊巧克力，又有精神了。
但何聞笛不放心，還是堅持帶跑了一會兒，才把狗鏈兒解下來，讓她繼續自己滑行。
這次，水晶倒更有精神了，一口氣滑了十二、三公里，才又需要何聞笛帶。
——奇怪？這體力恢復和強化的速度，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啊？
——水晶那個奇怪的，看起來超強的魔法血脈，不是被封印了嗎？
——難道說？
何聞笛思考著，但沒精力細想。一會兒休息的時候，再確認下水晶的屬性面板吧。
環顧四周，人群黑壓壓的，汗臭撲鼻，很難找到其他輪迴者在哪兒。
上次看到他們，還是剛起跑的時候。
據說要「收割他人性命」的青年隊，一開始就跑在前頭，看起來每個人的體能都不差。又或者是，找到了什麼強化自身的手段。
兩個獨行的輪迴者，也很輕鬆地應對著這次賽事。
但大叔們的那隊……記得不太行。
跑得最自如的，倒是那個看上去顫巍巍的老爺爺。他腳下籠罩著一團雲霧，腳步頗為輕盈。是「仙術」之類的技能嗎？
其他人則分為兩部分，以隊長——瘦高大叔為首的幾個人勉強跟得上，矮胖大媽等幾個依靠道具的，則剛起跑就落在後頭了。
——恐怕，他們在第一關，就會被篩掉好幾個人吧……
水晶默默地滑著滑板車，不聲不響，耳朵悄悄動著。還在聽著哪裡的動向嗎？
身邊突然傳來了招呼聲，是元氣精神的男孩聲音。
「這就是『滑板車』嗎？看起來挺方便的吶！」
——炭治郎？不對，他不可能在這啊。
何聞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跟比自己矮半個頭，黑髮刺蝟頭，背著長長釣竿的男孩對上了眼。
——哦，還以為是誰呢，小傑啊。
——確實跟炭治郎一樣，是漫畫的男主，也是熱血+頭腦的陽光男孩沒錯。
——不過，小傑的個性要更狂野，也更固執。比起英雄，不如說更像是遊俠、傭兵那樣的感覺。
他似乎覺得同齡的兩個女孩比較新鮮，才過來搭話的。額角上有微微的汗珠，但精神還不錯。也是，以他的怪物體能，通過這種測試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行吧。
「你是誰？」何聞笛裝作不認識他，冷眼問道。
可不能再像面對炭治郎那樣犯傻，直接把人家的名字說出來了。小傑雖然也是好人，但疑心可比炭治郎重得多，關係搞僵不是啥好事。
「我叫傑！傑·富力士！再有幾天就12歲了！」
——不，我沒有問你年齡……
——話說回來，他真的比水晶小一歲多？
——明明看起來就差不多大，甚至是小傑的樣子更成熟一點。
何聞笛在心裡吐槽著隊友的蘿莉長相，點頭。
「我何聞笛，身邊這是水晶。都比你大，叫姐姐！」
「兩位姐姐好！滑板車能借我玩下嗎？」小傑自來熟地笑道。
「一會兒再說。」何聞笛瞪了他一眼，「你沒看見，這位金髮姐姐都要累昏了嗎……」
「誒？我倒不覺得啊？」小傑瞟了水晶一眼。「好吧，之後有機會再說。我用釣竿跟你們交換！」
「這倒是無所謂。」何聞笛聳肩。
「……我想玩那個釣竿。」水晶卻說。
「哦。」何聞笛汗顏，果然這倆人能聊到一起去，思考迴路莫名相似啊！
「對了，」何聞笛問小傑，「記得你剛才是跟朋友一起的，他們去哪了？」
「哦，酷拉皮卡和奇犽在前面，雷歐力在隊尾很吃力的樣子，我正想著去看看呢。」小傑往身後瞄了一眼，說道。
「嗯，走好。」何聞笛沒有跟著他過去的意思，被大隊拋下不是什麼好事。
倒是水晶突然身子一震，耳朵忽閃忽閃地動了起來。
「何聞笛，能放慢點速度嗎？」
「怎麼了？」
「隊尾。」金髮女孩沉聲說道，「你說的『收割』，要來了。瞄準的大概是錢阿姨……」
「錢——哦，那個矮胖大媽！」何聞笛眉頭一皺。
——那位阿姨是除了何聞笛以外，唯一關心過水晶的人。何聞笛立刻明白了水晶的意思，也暗想，果然這丫頭還在注意著其他人啊。
「抱歉……」水晶臉色很愧疚的樣子，握住滑板車的手指不住顫動，「我不是說，一定要幫她什麼的。但是，至少想要看一眼。哪怕是，為了讓自己放棄——」
——啊，在體諒我呢。如果她一個人行動，恐怕已經飛奔過去助人了吧。
何聞笛想道。
——雖然，這種體諒是多餘的。
——其理由為。
——何聞笛之前，面對著「下弦之鬼」，於殘月下許下的願望。
——絕不僅僅是，在「主神空間」中，掙扎、苟且活下去那麼簡單。
——為了成為月亮應做的事……
「為什麼要放棄？」
何聞笛哼了一聲，手在水晶頭頂輕輕一拍。
「想做的事，我陪你。」
「……誒？」
「好像沒跟你說過呢。我討厭『收割』，討厭輪迴者之間的互相殺戮。理由嘛……不僅僅局限在這個世界，是更遙遠，遠得如同夢境的事。」
何聞笛望向遠方。明明是白天，卻好像看到了九歲那年的月亮。
「……我聽不懂。」水晶小聲道。
「沒關係，之後講給你聽。走，咱們去看看阿姨。」
「嗯。」
何聞笛輕聲嘆息。
想起了自己在故鄉的死亡經歷。
想起了年輕嬌艷的生命，在仇恨和慾望下凋零的瞬間。
殺死何聞笛的，是一群以「哥們義氣」為名，將自己的扭曲價值觀與物慾，強加於無辜之人的，下三濫沒品的罪犯。
——八成，已經被姐姐和女警大姐頭追捕到，繩之以法了吧？
何聞笛早已聽厭了那群人混沌邪惡的歪理。
以「命運」之由盤剝弱者？以「俠義」為名報復警方和證人？
——毫無自知之明的朽物。褻瀆生命之光，不應作為人而出生的惡獸。
現在想想，大概是從那時起，就已經確定了吧。
在何聞笛心中，生命，無論自己還是他人的生命，都珍貴如同奇迹。不是一兩個支線、幾千獎勵分可以衡量的。
當然，敵人除外。
殺死「敵人」，是人類的天賦權利。
但，敵人是誰？
是能夠給自己提供巨額收益的「弱者」，是汁水四溢的「肥羊」嗎？
還是說，隨時可能盯上自己的，強大、危險的「掠奪者」？
——其實，選擇哪個都無所謂。
——兩者都不選，苟且偷生也是一種活法。
但何聞笛。
——無邊黑海上的明月，確實照耀著她的內心。
「……把氣喘勻，必要的時候，躲起來掏槍。」
何聞笛輕聲指示水晶，放慢了腳步。
小傑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沒有說話，扭頭去找雷歐力了。
嘛，要說也真是他的風格。
雖然心善，但分寸感很強，不會盲目幫助關係不深的人。如果是炭治郎、漩渦鳴人這種的，現在已經開始詢問到底有什麼麻煩了吧。
何聞笛和水晶向隊尾靠近。
隊伍的最末尾，幾乎要掉隊的地方，矮胖大媽騎著不知從哪弄到的淑女自行車，正吃力地喘息著。圓圓的臉漲得通紅，甚至有點發紫了，彷彿隨時會倒下來。
「看來她不是體能系的強化。」何聞笛嘟囔。
在她身後不遠處，隱隱閃現著的則是，形似青年的身影。手中持著冷銀的長柄利刃。
「她剛才摔了一次跤。」水晶低聲道。「感覺，快要……」
嗵！
話音未落，大媽便疲憊得失了神，車輪搖搖晃晃，最終倒下。大媽也癱倒在地上，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兩眼發黑暈厥過去了。
銀光乍現。
藏在陰影里的青年沖了出來，手中的長柄利刃，對準大媽的心口狠狠紮下——
何聞笛抽出了雙刀。
但水晶比她動得更快，已衝上前去。
拋開滑板車，一躍而下。
——喂！
咔嚓！
手槍上膛。
「不許動！再動我就開槍了！」水晶用手槍指著，青年一夥中光頭青年的腦門，怒吼道。
光頭青年冷哼一聲。
「礙事！」
刷！
連何聞笛提升過靈巧的雙眼，都差點沒跟上。
光頭青年身子一閃，手中的利刃一挑，擊中小女孩的腹部，發齣劇烈的「咚」一聲。
水晶小小的身體飛在了空中，眼睛緊閉，人事不省。
「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