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洛書、柳凌霜（其二）
「這些傢伙……很硬！」
「廢話，不是早說過了嗎！」
輪迴者一行十八人，利用香噴噴的熏肉誘捕了一支二、三十頭的龍人大隊，正在圍毆剿滅。
初見到「這些怪物」的形象，何聞笛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
「誰說它們像人了」？
眼前所見的，分明是彷彿爬蟲，遍覆鱗甲的頭顱，加上血紅色的通體鱗片，以及細長到畸形，無法前後揮動，只能迴旋扑打的爬行動物的手爪。
何聞笛先前還存著「也許這些生物是原始人或畸變者，可以用語言交流」的念頭，但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砍殺、消滅它們，殺出一條路來。
看起來，比想象中要難……
龍人們是天生的戰士，明明動作滑稽，卻縱跳飛撲，橫行無忌。哪怕砍掉它的尾巴或肢體也無濟於事，只剩一條前腿都會撲咬不停，只有把脖子砍斷，才能讓它的動作停下來。
輪迴者們一開始沒發現這點，只以為砍倒就行。等發現時，已經有人吃了大虧，手臂、大腿都被咬傷了，血花四濺。
幸好「黎明之花」隊的姑娘們，跟另外兩隊的幾名強者及時反應。最後沒人死掉，但倒地哀嚎，失去戰鬥力的也有那麼三四名。
就算知道了弱點，龍人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它們的要害——脖子，同時也是它們甲殼最硬、活動最敏捷，最難擊穿的地方。幾名槍手不得不掏出霰彈槍，玩起了抵近射擊；近戰人員則分割敵群，兩人對付一隻，才算處理得比較自如。
「嘿喲！」
「仙雲履」新招募的肌肉小夥子，以一種可以說是笨拙的動作，歪歪扭扭地揮動著大斧。砍到龍人脖子時已經沒了力道，只出現一道白痕，他的身體也被龍人撲倒，淌著口水左撲右咬。
「混蛋！不許過來！」
小夥子拚命地將龍人的蜥蜴腦袋推開，但輪迴者強化過的力量，卻似乎抵不住怪物的天生蠻力，被一點點接近。
「喝！」
柳凌霜衝上去，飛起一刀，將龍人挑飛。自己也順勢跳起，在空中削掉了龍人的腦袋。
藍血四濺，小夥子顫抖著站起來。
柳凌霜回身望了他一眼。
「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力從地起，發勁在腰。大哥哥，你師父沒教過你這些嗎？」
「很遺憾，我沒師傅！」小夥子苦笑道，又吃力地擎起大斧，「戰鬥經歷也只有在主神空間里。這健身跟砍人，不一樣啊！」
「……你那斧子太重了，重心也不對，跟我的換換。」柳凌霜思考片刻，把自己的闊背刀遞了過去，「我用哥哥的斧子。」
「這……沒問題嗎？」
「看我的動作！」
柳凌霜拖著斧子，沖向龍人密集的區域。她根本不費心思去尋找脖子斬斷，而是掄起斧子鈍重的背面，瞄準龍人的後腦勺，一拍一個！把龍人放倒后，才手起斧落切脖子，跟劈柴似的。
「斧器鈍重，為砍伐之物！大哥哥，你要用斧，就該揚長避短，以發力為先，不要追求精確，自壞體勢！不然，兵器沉重的優勢就反而是劣勢了。」
「原，原來如此！」
肌肉小伙好像明白了，掄起大刀，用刀背去拍蜥蜴人的腦袋，結果又被「教做人」了，蜥蜴人只是略微昏厥，轉眼又襲擊上來……
「不要生搬硬套啊！」柳凌霜哭笑不得，同時應付著兩隻龍人，還分心給小伙講課，「刀也威猛，我的大刀也很重，但畢竟是鋒銳切割之器！專註斬擊即可，若用以拍打，還不如掄個摺疊凳呢！」
何聞笛聽著這文白混雜的教誨，不禁莞爾一笑。她也沒閑著，正運用著「流流舞」，與另外兩隻龍人纏鬥。
「全集中呼吸法」最擅長「割頭」，這本是何聞笛的大主場。如果全力動手的話，怕是這二十隻龍人，她能給削個七七八八。但她刻意沒有用全力，理由之一，便是讓隊里的女孩們發揮，在輪迴者之中建立起威信。
另外嘛……就是練兵了！自己的隊員都對付過野豬、猛獁之類的野物，前幾天的「哥亞事件」里也不缺實戰，算是還好。但其他輪迴者……怎麼說呢？
「仙雲履」四人貌似經驗還不錯，結成陣型，跟撲上來的龍人打得有來有回，老彭跟浩軒是負責牽制的，東子和布魯斯則趁機一隻只擊殺。但其他人就差不少了，包括拉雅姐在內，都是一副戰鬥經驗薄弱，空有技能武器不會用的樣兒。
算起來，這也是大多數人的「第四次世界」了吧？為什麼還是這個樣子？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如果《鬼滅之刃》的世界中，選擇了最安全路線，或者抱NPC大腿的話。
如果《全職獵人》的世界中，用道具和劇透解決一切的話。
如果《JOJO》的世界中，拿到艾哲紅石，遠程一槍狙死尚未變身的迪奧，結束任務的話。
如果選擇了這些「輪迴者應該想到，能夠想到」的取巧方案，自己的隊伍是不是也會毫無戰鬥經驗，空有實力卻發揮不出來呢？
現在想想，《JOJO》世界中，何聞笛隊沒咋當回事就打通了的，守護艾哲紅石的「怪樹」和「狼群」，對於其他輪迴者來說，會不會就是整個任務中最嚴峻的挑戰了呢？
何聞笛突然打了個冷戰，意識到了自己身邊這個「主神」，相對於某些小說所寫的主神，到底陰損在何處，又在哪裡挖了坑。
——它不會發布超越輪迴者能力的任務，逼著輪迴者修鍊、提升，也不會大幅篡改原著。一定意義上，只要知道劇情，所有任務都能取巧完成。
——它不會為超額完成任務的輪迴者發布慷慨的回報，多努力也沒有大用，反而會招來麻煩。
——雖然隱藏了可以高速提升的「學習系統」，利用好這個系統卻還需要輪迴者的主觀能動性。如果只想靠計劃、運氣來通關，不主動跟劇情人物學習，完成最基本的修行，等後來自然發現時，就已經比先發的輪迴者落後不少了……
簡而言之，跟付出就有回報，大量付出大量回報的遊戲世界並不相同，而是更加類似「溫水煮青蛙」的現實世界。
也許強者與弱者的區別，僅僅是開始努力的時間差了一天，一年，一個世界。但一步落下，外在的觀感就是天壤之別，甚至與天資、毅力、機遇都沒太大關係，僅僅就是乾巴巴，卻也殘酷難言的「時間差」……
沒人會主動給你技能，也沒人會主動告訴你，戰鬥經驗和艱苦修行的意義。一切都要你自己來探尋。而且，就算探尋到了，先發者可能也已經走到了更遠的地方，想要追上就需要更多非人的努力和機緣……
——簡直，太現實了嘛。一點都不好玩。
何聞笛搖了搖頭，揮刃斬落了兩隻龍人的頭顱，又將視線投向，自己隊中唯一「也許錯過了些東西」的成員。
洛書。
她曾去過《妖精的尾巴》，和《火影忍者》的世界。
以她的輪迴世界經歷，以她的智慧，以她的學習能力，她本是有機會獲得大量魔法、忍術和查克拉，進而成為遠近全能，擅用法術和忍術的「高速法師」的。現在只能用來偷襲、製造混亂的「手機施法」，也會因為本體的變強，成為戰鬥中不可忽視的威脅。
但，洛書曾親口跟何聞笛說過，她第一個世界因為畏懼和保守，第二個世界因為對隊友的過度關注，放棄了不少自我提升的機會。
現在來說，她「身體貧弱，法力也不算充沛，只有招式和射程還足夠強大」的基本盤已經定型，就算正常變強，也總會有同級法師比她更強勢。
只能看之後是不是再有奇遇，幫她實現飛躍性提升了……
既然如此，混在輪迴者隊伍中，失去了距離這個最大武器的洛書，會局促不安嗎？會有危險嗎？雖然知道水晶和葉明珠一定會關照她，但何聞笛還是忍不住，將視線看向洛書的方向。
——看到的，是讓她意外安心的場面。
——「輔助」。
洛書她，並沒有全力施展「火炎彈」、「灰積燒」、「流沙」之類的殺傷性招式來戰鬥。相對的，她只是一點一劃，謹慎地使用著最小幅度的「地形魔法」，有時讓地面凸出一點，有時又陷下去一個坑……
然而，這些卻形成了對龍人的關鍵牽制。
——洛書瞄準的，永遠是這些龍人的腳下。
正如柳凌霜所說，「力從地起」！一隻站不穩的生物，不管是高手還是怪物，只要他/它還沒像水晶那樣飛起來，就一定會受到地面起伏、發力姿態的限制。
在洛書的操弄下，龍人像是一隻只滑稽的跳跳兔，一會兒從「鴻雁」隊員的頭頂蹦過去，一會兒又在他們腳下摔倒，又一會兒本想前沖，卻彈向了身體的左方……
——而且，這一切似乎不是偶然為之，地面起伏的規律、龍人腳踏的角度，全都是洛書特意設計過、計算過的！
何聞笛注意到，其他輪迴者仍在苦戰，而「鴻雁」的四名槍手早已脫出了困境，把槍瞄準姿態滑稽的龍人們，一一射殺。又注意到他們看向洛書時，眼神明顯帶上了敬意，顯然他們知道，讓他們打得這麼輕鬆的人，究竟是誰……
何聞笛輕輕嘆了口氣，笑了。
——自己果然沒看錯。
洛書，同時具備著「死理性」和「過度關照隊友」這兩個特性的她，的確可以說是在浪費她的才能吧。
但是同時，又沒有浪費。
等到她把這兩個特點，兩個缺點，同時也是兩個優點……結合起來的時候。
「——此子可當百萬軍。」
何聞笛喃喃道，沒有注意自己的表情變化。
「說啥呢？雖然沒聽清，但你笑嘻嘻的很噁心啊，隊長大人。」
葉明珠解決了對手，把一隻折斷的龍人爪子貼上「食用」標籤，裝進包里，退到何聞笛身邊。
何聞笛白了她一眼，不作聲了。
——才不告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