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柳凌霜側·鹽湖上
「心靈窺探儀」。
這個D級時買到的強力道具嗡嗡作響，將垂死馬匪的內心投射出來。
根據記憶顯示，其人原本是一名漢匈邊區的牧民，生在親漢的部落，漢名也是自小取的。他的氏族善於馴馬販馬，生計不算富裕但井井有條，他從小在這樣的群落中長大，頗有編入漢家蕃騎，拓土建功的志向。
但這樣的生活，在他十二歲時永遠地改變了。敵對的氏族洗劫了他的家園，他的母親反抗而死，父親不知所蹤。他本人也被擄為奴隸，被迫隨著敵群顛沛流離，食不果腹，經常被皮鞭抽打。
在眾生皆不富足，一小片草場、幾頭羊就能引發流血衝突的那個時代，他這種遭遇絕不罕見。
然而，其人——劉阿色頭腦機敏，又天性涼薄，被裹挾參戰時悍不畏死，對原本的親族也是毫不手軟。數年後，他竟得到了敵對部落的認可，被任為十夫長。隨著新的氏族多次洗劫商道，燒殺邊民后，他的心也隨之越來越冷，不再將自己視作「漢家」的一份子，而是驕傲地以胡人匪徒自稱……
之後，還有一段奇遇——在「心靈窺探儀」中，他在十八歲上下時的這段經歷，簡直就像是被黑雲籠罩了一般曖昧不清，充滿了雜音和雪花圖樣，洛書也沒能分析出個所以然。
女孩們只能確定，這馬匪曾經在一處大湖遇險，在即將沉入沼澤而死時遭遇了「某種龐然大物」，後來他返回時，便已經具有了呼風喚雨之能，以及為其他人賦予「狂暴黃光」的手段了。而他也從沒透露過自己是從哪獲得的這些力量，幾乎將之視為禁忌。
大湖的位置也鎖定了。
簡單說吧，用何聞笛、葉明珠時代的常識，那地方的名字叫做「羅布泊」……
著名的無人區、眾多詭奇傳說發生的乾涸湖區。然而，在大漢這個時代，它卻遠未乾涸，乃是絲綢之路上的要津，滋養了原住民和過往客商的「沙漠珍珠」。
羅布泊的坐標，非常容易查到。
但問題是，羅布泊沿岸居住著不少原生的牧民，甚至還有西域都護的城市建在那兒。為什麼偏偏就是這個馬匪得到了力量？他的經歷，與該處的其他人相比，有什麼特異的地方嗎？
這些，洛書暫時還想不通。
但柳凌霜並不打算把一切籌備周密了才動身。
「今天已經第四天了！大家的任務都已經有眉目了。我不想再拖，就在羅布泊沿岸找線索吧。洛洛，你能找到這個馬匪遇險的位置嗎？」
「用視覺識別的攝影插件，應該可以。你隨時保持無限城入口的視野通暢就行。」
「就是把它掛在衣服外面對吧？」
柳凌霜答應下來，便一刻也不打算等，即刻出發了。
「我在裡面替你望風……反正我的事也就是複習備考，在哪兒都一樣。」
「嗯。拜託洛洛了！」
看著攝像頭中柳凌霜飛身上馬，朝著沙海深處揚鞭奮蹄，洛書悄然嘆了口氣。
……話說，自己會不會對這孩子過度保護了啊？
不過，也沒辦法嘛。本以為是只有些武俠、內力的古代世界，突然出現了能夠呼風喚雨的敵人，什麼的。
只希望柳凌霜遭遇到的「神秘力量」，不會對她懷有過度的敵意，就好了……
想著，洛書繼續翻開手捧的電子書，不住翻閱，卻終究沒能讀得進去。
話說，柳凌霜與馬匪遭遇時，就已經是天快正午的時候了。她又從馬匪手中搶了一青一白兩匹好馬，不斷換馬高速趕路，但最後趕到羅布泊的時候，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
眼前出現了一座土牆高聳的小城，大小隻有現代社會「鄉鎮」的規模，人聲卻熱絡不絕。這是漢家駐軍與其親信的西域各部，在此處建立起的驛站和據點，在這個時代、這等戈壁上，已經算是規模不凡了。
洛書勸柳凌霜擇地修習，明日再查，柳凌霜卻搖頭不迭，說著「既然有體力，就能找一點是一點」，開始圍著湖岸打轉，尋找馬匪劉阿色發生奇遇的地點。
越走，人跡越是偏僻，天色也不斷地暗下來。鹽湖邊無人來往，荊棘叢生，不時有孤雁嘎、嘎地鳴叫著飛過，就連攝像頭這邊的洛書，也不由得倒吸涼氣，不住地勸柳凌霜別找了，趕緊回來。
柳凌霜卻硬著頭皮，繼續逞強，「幸好，有咱們的無限城在！洛洛你可以跟我看到一樣的風景，還能隨時跟我聊天鼓勵我。要是我一個人的話，這一路都不知道猶豫多少次，耽誤多少行程了。」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洛書苦笑，「還不快點回城裡來！」
「不行，至少也要把湖岸的這一側繞完，也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太陽下山以前，應該還來得及……」柳凌霜卻頗為固執。
洛書察覺到了某些事情，抬高語氣，「柳柳，你今天怎麼了？不對，你這幾天做事，好像都有點著急，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唔，回去再說。」柳凌霜逃避似的移開視線。
——果然，柳柳是有些事在煩心吧？
——那麼，既然自己這邊的情況暫時安定，就該由自己陪著她，給她建議和支持。雖然沒辦法到她那邊的世界去，但只要把「柳凌霜那個世界的金屬」，拜託水晶打製成子彈，就可以從無限城內部給她支援。這是剛才已經驗證了的事。
思考著，洛書握緊拳頭，凝神觀望。
不久后，黎明之花的另外三名隊員——除了當時被公爵夫人電昏的雪蓮以外，也都回到了無限城中，聽洛書說了柳凌霜的事後，當下便分為兩組，分別用攝像頭監視柳凌霜和雪蓮的行蹤。葉明珠陪著洛書，何聞笛則跟水晶一組。
順便一提，就在這段時間裡，水晶其實已經用「無限城傳送門」跟對面的公爵夫人取得了聯繫，雖然只是匆匆幾句，卻也知道了她無心傷害雪蓮，只是在考慮是否授藝的事。
這也是不久之後，何聞笛和水晶面對歸來的雪蓮，顯得比較平靜的理由。
回到柳凌霜這邊——她持之以恆的搜查，終究是有了結果。
眼前的湖水中出現了一處荊棘、灌木環抱的淺灘，從淺灘再往深里走，則是一處荒涼的湖中小島。看上去就是很適合匪徒臨時駐紮、分贓埋寶的那種無人地帶。
洛書的圖像識別程序也發出了嘟嘟聲。
「就是這裡！」洛書連忙提醒道。
柳凌霜也勒住馬，昂然抬頭。
「……知道了。我也覺得，這附近有異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