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雛鳥與老家賊
曲敏華今天起的格外的早，其實自從過了年之後，她一直是晚睡早起的狀態。
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她自言自語的吐槽道：「江總啊江總，遇到你真不知道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
說著便把電動牙刷塞進了嘴裡，開啟了新一天的工作。
工作狂人，這個外號在江旅行這個公司里，如果不分男女的頒獎，王繼寬是當之無愧的頭把交椅。
如果男女組區分開，那曲敏華絕對是女子組的冠軍。
公司九點上班，作為副總，曲敏華每天七點半就到單位，來得比助理還早。
正是這樣勤勉的『丞相』在，才把江北培養成了不早朝的帝王。
當那兩條圓潤黑絲襪踏進辦公室的一刻，曲敏華就徹底變身成了毫無感情的幹活機器。
各種會議、審批紛至沓來，女強人在九點一刻便已經忙得不亦樂乎。
這還要多虧她早來了一個多小時，不然只會更忙。
「曲總，江南那邊提上來了一個審批報表，您看一下。」助理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女孩兒，專業選擇的便是文秘專業，業務非常熟練。
江南那個小分隊，在江旅行的地位十分特殊，雖然名義上是江旅行的下屬，實際上並不在江旅行的場地辦公。
更像是江北隨意玩票性質的工作室。
曲敏華是個職場老手，一聽到江南這個名字，便暫時放下了手頭別的工作，接過了那份報表。
在以前，她對江南的印象也只是老闆的堂弟，但現在她早已收起了自己那份輕視。
一個讓她和各個高管焦頭爛額的惡意攻擊，正是由江南這個小隊伍一舉拿下的。
「這哪是什麼審批報表，分明就是業務合同嘛！」曲敏華罕見的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這種笑，王繼寬和李瑩都不陌生，但公司其他人卻很少見到。
尤其是幾乎每天都跟在曲敏華身後的文秘，竟然也是第一次見到。
「曲總，是江南那邊拿錯了文件？」她試探性的問向曲敏華。
「沒，這小子在跟我炫耀成績呢? 上次年會上就他們部門沒有營收? 那時候他還跟我說來著，明年肯定要創收。」曲敏華一邊仔細翻閱著那份文件? 一邊笑道。
她今天的心情原本並不算太好? 哈彬的出現帶給她很多頭緒，也讓她漸漸知道了對手是誰? 但同樣的壓力自然而然也就大了。
暫且不提王老大那種龐然大物級別的商場大佬，單是高洪洋這個傳媒行業的老手就夠難對付了。
更何況還有個做事毫無底線的趙婧? 在這裡邊摻和。
不過江南這份神來之筆倒是讓她一掃陰鬱。
文件看了七七八八? 曲敏華朝著秘書揮了揮手，示意她迴避一下。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她自己的時候，這才撥通了江南的電話。
「喂，曲姐?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打過來。」
「這麼自信？這才是二十萬美金? 要是真給你做成一筆幾百萬美金的單子，你還不得讓你曲姐我給你當小弟啊？」
江南與尋常理工男不同，油嘴滑舌起來遠比江北強得多，他在電話里嘿嘿笑道：「姐，能不能跟您商量商量? 在公司給我們也劃出個辦公室，順便再加幾台配置牛逼點兒的設備? 我這兒有個新想法，就是……」
「停停停? 臭小子在這兒等著我呢？你怎麼不跟你哥說去？辦公室的事兒好辦，設備的事兒也不難? 就是你這個新想法? 肯定不是小事兒……」
曲敏華雖然和江南接觸不多? 但甚至這小子是個天馬行空的性格，也就是不務正業不然沒準兒就是個發明家。
她曾經對江南和王繼寬這兩個年輕生進行過對比。
江南是個地地道道的高材生，學識、見識、機遇、環境……各方各面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本人也算爭氣，幹什麼都是有板有眼一點就通。
他的優點一大筐，但這孩子的缺點也十分突出。
天馬行空是把雙刃劍，利己的一方面是創造力超高，任何事情、難題，到了江南這兒，都能給你找到不同角度，從而延伸出解決問題的方式。
放在兵法上講，就是善用奇兵。
不利己的一方面便是韌性和耐性不足，很容易走進牛角尖。
與他不同，王繼寬則是處處是缺陷，理論不行、知識儲備不行、腦袋靈活度也差、嘴皮子更是笨……可謂是各方面都是無比的平庸。
但偏偏就是有股子一根筋的精神，屬於真願意把馬步紮上三十年的那種狠人。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
屬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正兵。
雖然她個人最後的結論里，更看好王繼寬這種大巧若拙厚重樸實的晚輩，但其實也從不否認江南這種天才的確更能給人驚喜。
比如現在。
「這筆錢是美國一家旅行社的廣告植入費，每年20萬美金，其實這筆錢並不重要，廣告植入也不是我今天想說的事情，而是他們的負責人跟我提了一個想法，把我們公司的全部圖片和視頻素材做成專門的授權模式授權給他們，然後由他們製作虛擬現實體驗設備，也就是VR……」
江南簡單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
曲敏華對VR有過了解，但還停留在遊戲層面，更深層的虛擬互動尚不了解，更別提把虛擬體驗應用在旅遊業務上。
她是是商業管理和媒體運營的高手，但的的確確不是這種專項產品的大牛，沒敢輕易做出決斷。
思索再三，曲敏華說道：「這樣吧，你那邊不是說大概再有三天左右就能基本搞定嗎？你把技術員先留在大理，然後你先飛回來，順便趁著這段時間把你剛才說的內容整理好，然後我給你找幾個高手，順道叫上你哥，咱們碰個頭。」
電話里的江南顯然激動無比，興奮道：「姐，那辦公室和設備的事兒，你是同意了？」
曲敏華笑道：「20萬美金，足夠讓你們幾個有一間辦公室了，設備你哥早就說過給你們換，最近這不是太忙嗎，一直也沒來得及……」
江北年前確實和她說過給他們換一批設備的事兒，如果不是出了游天下惡意攻擊的事情，曲敏華估計早就把這事情執行下去了。
「好嘞，那我這邊就去準備，辛苦你了，總裁姐姐。」江南拍完馬匹，一溜煙的掛了電話，向自己的幾個夥伴通告喜訊。
曲敏華舉著電話，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這小子，真會說話。」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女助理在門外輕聲詢問道：「曲總，有一個張鑫先生闖了進來，非要見負責人，還說如果不見，您肯定會後悔……」
「讓他進來吧。」
曲敏華本打算直接讓保安把這人轟出去，但一想到哈彬昨天和她說的那些話，馬上就心生警覺。
等到張鑫推門而入，曲敏華便冷起了一張『老娘誰也不愛』的臉。
她眼前這個年輕男人長的不高不帥，打扮也異常普通，倒是那臉上的絡腮鬍茬有些惹眼。
他的懷裡此時正抱著一台單反相機，身後背著一個攝影專用的鏡頭包，看樣子是個職業的攝影師。
「說吧，來這兒幹嘛？」曲敏華打量完了之後，把目光停在了張鑫的臉上。
這是談判技巧中很常見的套路，先是掃視對方，然後在緩緩注視對方，會在無形中給對方一種被俯視的壓力。
尤其是在上級面對下級，甲方面對乙方，或是當下這種情況。
張鑫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格，但畢竟是個剛剛畢業不到半年的大學生，不免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他本以為自己面對的會是照片里的那個削瘦且相貌無奇的男人，沒想到竟是一個氣場強大，外表性感的女人。
本打算表現的更帥氣一點兒，卻偏偏沒能提起那股子氣。
「交……易！」
曲敏華沒有接茬去問要做什麼交易，而是就著張鑫的打扮說了句：「看起來你像個職業攝影師……」
張鑫很不喜歡被一個女人輕視的感覺，昂頭道：「怎麼了？瞧不起攝影師？」
憤怒，總會讓一個男人變得無所畏懼，至少不會再懼怕一個只是長得漂亮點兒，身材好點的女人。
哪怕這種憤怒是裝的。
「我當然不會起瞧不起一個職業的攝影師，誰都知道我們這個公司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攝影，最核心的崗位也是攝影師，我們公司有十二個攝影師……所以我很好奇，一個攝影師能和我做什麼交易？」
曲敏華拐彎抹角的塑造出了一種威壓，這個方法對年輕人極其有效。
她從來不是個善男信女，更不是個誰都能隨意威脅或是挑釁的管理者。
張鑫手心已經沁出汗水，心裡極力的告訴自己不要慌，他有照片在手，就什麼也不用怕！
「別跟我說別的，我來的目的很簡單，給我五十萬，我把照片刪掉，不然就賣給別人。」
張鑫說著揚了揚手裡的相機。
啪！
因為他太緊張，手心裡出了不少汗，一滑之下相機猛地脫手。
好在他有把相機帶子掛在脖子上的習慣，而那聲啪的聲音正是脖子和皮帶接觸后發出的。
尷尬，無比的尷尬。
張鑫此時完全忘記了自己在那個外圍女身上是如何的威猛，也忘記了是誰站在酒店窗前，看著茫茫夜景揮斥方遒，更忘記了今早是誰信誓旦旦和白財說著自己發財了的光輝壯舉……
這一刻，他的眼裡只有面前的那張臉，那張成熟又嚴肅的臉，和不屑的眼神。
「五十萬！」
這次的憤怒，不再是裝的，他幾乎是用吼的方式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是個男人，為了證明這件事，他近半年來甚至放棄了使用電動刮鬍刀，特意換了手動刮鬍刀，而且還特意在下顎兩側頻繁的刮鬍子。
為的就是刺激自己那稀疏的絡腮鬍，讓它們變得更加茂密，從而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男人一點。
而一個男人，自然不能被一個娘們兒給欺負了！
曲敏華緩緩起身，伸出手合上了電腦，然後一步一步的輕輕巧巧的繞過了辦公桌，走到張鑫面前。
「好，交易可以，可至少你應該讓我看看是什麼照片吧？不然就因為你背著相機跑來對我一個女人大嚷大叫，我就給你五十萬？」
張鑫打開相機放到了曲敏華眼前：「值不值？」
曲敏華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然後轉身走回了辦公椅上，坐下。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張鑫根本不可能發現這一瞬間內，曲敏華臉上的微表情變化。
這就是雛鳥和老家賊的區別。
雖然這個老家賊是個柔弱的女子，但一樣危險。
曲敏華淡笑著說道：「這照片很值錢嗎？」
「吳雅有多值錢，它就有多值錢！」
「你去問問外面那些員工，誰不知道吳雅和我們老闆之間的關係？你想表達什麼？」曲敏華指著門口處義正言辭道。
張鑫不忿道：「你們公司內部知道不作數！媒體又不知道，只要找兩個寫手，隨便編個文章，看吳雅還怎麼當她的西安女神！」
曲敏華當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吳雅的市場地位是單身的民謠女歌手，一旦爆出男女緋聞類的料，肯定就會有粉絲的流失。
如果是黑料，後果更嚴重。
看來眼前這個背著一身攝影設備的傢伙，還真不是個普通人。
「我知道了，你不是攝影師，是狗仔對吧？」
「不是狗仔，是娛！樂！記！者！」張鑫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相較於狗仔隊，他還是更喜歡娛樂記者這個職業稱呼。
一個好面子的年輕男人，是不會喜歡讓自己的職業和「狗」這個侮辱性字眼扯上關係的，那怕是自欺欺人。
曲敏華淺淺笑了一下：「好，娛樂記者，那我們談談？」
「五十萬，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賣給別人！」
「錢可以給你，但你怎麼保證我的錢不是在打水漂玩？如果你兩頭吃，我這錢找誰要去？」
曲敏華的淡定和張鑫得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時明明是張鑫佔了上風，但仍是被曲敏華牽著鼻子走。
而這一切，張鑫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