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人和人交往,最關鍵的是對方能不能通過你的眼神,讀懂你的別有用心。
沈明枝越發覺得和孟響聊天是件有意思的事了。
是的。
是聊天。
像是閑暇時無聊逗貓的那種聊天。
兩碗雪冰吃得很快,沒多久就吃完。
夏天是個充滿活力的季節,看天上懸挂的烈陽便知,世間萬物,野蠻生長。除了人類,人類在夏天只想懈怠,只想窩在空調房裡吹冷氣吃雪糕。
沈明枝靠在沙發上,長嘆一聲:「我的車在外面曬了快有兩個小時,估計裡面跟蒸籠似的。」
孟響有時候又很不解風情,給她提可行性建議:「你現在把空調開起來,待會兒過去應該沒有那麼熱。」
沈明枝接下去要說的話,就這麼被堵回嗓子眼裡。
片刻沉默。
孟響一言不發,安靜地凝視著她。
沈明枝發現后,不躲不閃,與他對視,頓感好笑:「一直盯著我幹什麼?」
孟響搖了搖頭:「沒什麼。」
頓了一秒,問她:「你和陸宴遲……」
還是糾結這個問題。
沈明枝坦誠:「他是我表哥。」
孟響的表情很平淡,沒有得到真相的如釋重負,也沒有驚喜,古井無波的眼,眼帘一壓一抬,「你找他辦完事了嗎?」
「辦完了。」
「那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他多加了一個詞——真的。
沈明枝跟玩大找茬似的,抓住重點:「『真的要走?』,那假的要走是什麼意思?」
不同於她雙眼狡黠,孟響的眼神非常清澈,好似不含任何私慾,清風霽月般開口:「要是不急著走,就晚點吧,這會兒太陽這麼曬。」
「我可以現在開空調,過會兒再下去。」她把他的話還給他。
「……」
「但我現在確實懶得動,」惡作劇結束,沈明枝笑,「但我不知道在這兒幹什麼?你無聊的時候都會幹些什麼?」
孟響擰眉思索。
隨即,沈明枝聽到他問自己:「你現在很無聊嗎?」
沈明枝聳了聳肩,「你不無聊嗎?」
得到的是他否定答案:「不會。」
沈明枝歪頭,不解。
孟響說:「有人陪著,為什麼會覺得無聊?」
沈明枝說:「可是我們之間好像沒有太多的話題。」
然後她便發現,孟響並沒有看上去的沉默寡言——或許這只是成年人的保護色,傾訴欲因人而異——他比她想象中的會說話,「你和朋友在一起都聊什麼,我應該也可以陪你聊。」
朋友。
他用的詞很清澈,像他此刻琉璃般的雙眼,也像他本人。
水至清則無魚,太清澈的關係是無法進一步的。沈明枝很享受她和孟響之間的清澈關係。
思索片刻,她說:「聊最近買的包,聊共同好友的八卦,聊最近忙什麼,待會兒要吃什麼。」
孟響正襟危坐:「我們之間的共同好友,似乎只有我姐。」
「那就聊聊孟寧吧。」
每個人對待事物的認知和看法都不一樣,即便是共同好友孟寧——在他們彼此的眼裡也是不一樣的形象。
這個話題能聊很久。
從孟寧小時候——孟響了解的部分,再到孟寧成年後——沈明枝了解的部分。話題持續熱烈,如窗外的陽光,從耀眼的灼熱,隨時間流逝,化為溫柔的橙光,霞光四溢的天,繾綣得像是愛人痴纏的眸光。
看到窗外漸晚的天色,沈明枝詫異:「幾點了?」
孟響:「快五點了。」
沈明枝:「……時間過得好快。」
孟響:「嗯。」
周圍坐著的學生早已換了好幾批,此刻也都收拾東西,準備去食堂吃飯。孟響也提議:「去食堂吃飯嗎?我們學校食堂的飯菜,還挺不錯的。」
沈明枝說:「我好像還欠你兩頓飯。」
換來他低眸,冷淡又無奈的口吻:「請客的話,我不接受食堂的飯。」
聽上去像是高高在上的話語,但他說出來,無法讓人感到不適,好像請他吃飯,就是需要一種尤為正式的場合的。
沈明枝聳了聳肩:「我可沒說請你吃食堂的飯,你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孟響:「因為你的可信度太低。」
她不解:「我做錯什麼是了嗎,讓你對我誤會這麼深?」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以至於去食堂的路上,沈明枝都在搜腸刮肚,心想自己到底哪兒對不起他了。驀地,她想起那次,原本說要下周請他吃飯的,結果到了那天,她壓根沒記得這事兒。
成年人的社交里,下次請吃飯,是官方客套的話語。
沒想到孟響當真了。
發現這一點后,沈明枝叫他的名字:「孟響,你那天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給你發消息啊?」
孟響腳步未停,偏過頭瞄她一眼,語氣冷淡:「沒有。」
沈明枝聲調上揚:「是嗎?」
孟響沒吭聲。
「你哪怕有一秒鐘想到我,」沈明枝跨步走到他面前,倒退著走,雙手別在身後,慢條斯理地說,「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天天約你吃飯。」
風好像靜止了,遠處的夕陽仍舊散發著餘暉,濃稠詭譎的橙光撲在他的臉上。沈明枝看到他清澈的眼裡,蕩漾著的瀲灧霞光。
最後,這場你來我往的較量中,沈明枝聽到搖旗吶喊的歡呼聲。
「有,」孟響直勾勾地盯著她,回答得更具體,「我有想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