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晚飯是在學校食堂吃的。

  第五食堂有兩層,二樓有個炒菜區,孟響請了沈明枝所有學生眼裡,最昂貴的食堂菜,價值高達十八元的干鍋牛蛙,以及十二元的干鍋花菜。

  大學畢業近三年,沈明枝都快忘了學校的低廉物價了。

  孟響刷卡時,聽到耳畔一句由衷感慨:「學校里的一切事物都超乎想象的便宜。」

  孟響問她:「除了吃的,還有什麼?」

  沈明枝伸手指了指他,「大學生。」

  哪怕是高校的大學生,畢業后干著光鮮體面的工作,領著價值不菲的工資,但在學校里,是最廉價的勞動力。

  他扯了扯嘴角,表示贊同:「確實。」

  吃完飯,二人又繞去食堂邊上的操場散步,美其名曰飯後消食。

  夜晚的操場比白天熱鬧多了,學生們夜跑健身,亦或是坐在草坪里閑聊聚會,還有看台上一對對的小情侶耳鬢廝磨地溫存。

  濃郁的青春洋溢氣息。

  躋身於此,沈明枝說:「我都有種夢回校園的感覺。」

  孟響笑了一下。

  沈明枝又自我否定,「但我讀書的時候除了體測,就沒來過操場。」

  孟響問她:「沒和室友來過嗎?」

  沈明枝:「我上大學的時候沒住宿舍,申請的校外住宿。」

  這倒是他不知道的。

  不過他一直都不了解沈明枝。 -

  這一天的結局,是孟響送沈明枝上車。

  沈明枝坐上車,搖下車窗,「那我就走了?」

  孟響站在車外,一高一低的差異,讓他不得不斂眸看她,劉海妥帖下垂,模樣溫馴至極,叮囑她:「路上小心。」

  「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嗯。」頓了頓,他補充,「到家給我發消息。」

  「還管挺多,」她笑盈盈,下一秒又答,「知道了。」

  分開的時候,沈明枝透過後視鏡,看到裡面映著的青蔥身影,夜色搖曳,他駐足原地,一動不動的姿態。像是塊望妻石。

  因為這個比喻,沈明枝不由自主,再次笑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今天笑得次數有點兒多,都快趕上過去一周笑得次數了。

  到家后,她先洗了個澡,才給孟響發消息。

  淡淡的兩個字:到了。

  對方几乎是秒回:好。

  沈明枝瞄了眼手機,聊天框靜止十餘秒,刷新了一條消息。

  孟響:你剛說好的請我吃飯,還算數嗎?

  沈明枝在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當然算。

  她說:一天一頓。

  孟響:哪一頓?

  她說:午餐,還是晚餐,都可以。

  孟響:早餐。

  沈明枝扶額:沒有這個選項哎。

  孟響:你不吃早餐的嗎?

  她道:我早上十點才起,你確定要吃十點半的早餐嗎?

  孟響身上是帶了那麼點兒老派作風的: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餐吃得好,一天的精神狀態都會很好。

  沈明枝惆悵:怪不得我一天都跟個神經病似的。

  孟響:……

  孟響:別瞎說。

  聊天的結尾,孟響善解人意道:一切都按你自己舒服的來吧,午餐還是晚餐,都可以。

  沈明枝還挺吃軟不吃硬的:不了哦,姐明兒個準備八點起,帶你吃早餐。

  孟響:沒必要勉強。

  沈明枝:這怎麼是勉強?

  沈明枝:我得刷新一下我的信用度,我可不想在你的眼裡,我就是個騙子。

  天知道沈明枝有多久沒見過早上八點的陽光了。

  她的作息和遠在海外留學的朋友一樣,夜裡兩三點睡,白天十點左右醒。為了八點起,她調了六個鬧鐘,鬧鐘吵得她太陽穴都突突地跳。

  化妝時,她看到鏡子里憔悴的面容,遮瑕跟不要錢似的往臉上糊。

  「這年頭,還是當騙子比較輕鬆。」

  言而有信真的太累了。

  沈明枝畫了個當下最流行的白開水妝,妝容很淡,在男人眼裡,跟素顏沒兩樣。但哪有人素顏是沒有一丁點兒毛孔的?

  哄騙男人的小把戲罷了。

  下樓的時候,她拿出手機給孟響發消息:你醒了嗎?

  孟響:嗯。

  沈明枝:我來你們學校了,大概十分鐘。

  孟響:好,路上慢點開。

  他們約定在昨晚吃晚飯的食堂外見,隔著很遠,沈明枝就看到了孟響。

  大男生實在惹眼,比枝頭的日光還要耀眼。

  沈明枝在他面前站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你知道我昨晚幾點睡的嗎?」

  孟響:「幾點?」

  沈明枝:「三點多。」她掐指算,「前後加起來都沒有五個小時。」

  沈明枝才不要做自我感動的人,她說出來,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她做出了多少的犧牲,以此心生愧疚,或是感動。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咬牙將苦水咽進肚子里的孩子,適合孤獨終老。

  話音落下,果不其然,沈明枝從孟響的臉上讀出了一絲愧疚。

  他喉嚨干而緊,「我說過,一切都按照你舒服的來。」

  大男生低眉斂目的模樣實在太惹人心疼了,倒像是她的錯一樣,沈明枝覺得自己大概真是姐愛泛濫了,要不然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來——伸手,放在他後腦勺,撓了撓他的頭髮,「我也想晚點醒的,可是腦子裡滿是和男大學生吃飯的事兒。你也知道,我身邊都是半個身體踏入中年的油膩老爺們,一想到逃離他們和你吃飯,姐姐我開心得一宿沒睡呢。」

  她擅長用這種半真半假的話調節氣氛。

  孟響聽出了她話語里的玩味,知道她這麼說是在哄自己開心,可玩笑話落進他耳里,在他早起還不算清醒的腦海里轉了幾圈,被他不由自主地轉換為了真心。

  他忍不住的。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哄。

  只要她對他笑一下,他便無條件投降。

  更何況她說——「滿腦子都是和他吃飯的事兒」、「開心得一宿沒睡」。

  原來不只是他一晚沒睡好,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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