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夜暴雨(2)
行拜堂禮的地方是在正堂,而賓客入席的地方在院子里。張喜婆把新娘交給新郎,就悄悄退出去了。有專門的人高唱拜堂禮,不過也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之類的,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張喜婆擠出人群,一眼便看見了喬裝打扮后的顧相安。她眉眼含笑,邁著小碎步走向顧相安。那充滿膩人脂粉味兒的手帕,使勁兒甩向顧相安的臉。那手帕上還有誇張的晶石顆粒,就是不知是真是假。很能想象,若是這帕子甩在臉上,該是怎麼個疼法兒。好在顧相安身子微側,躲過去了。
「呦,這位小哥兒,長的是可是俊俏啊。不知可有婚配?要不要姐姐我來給你說上一個好姑娘啊!」
顧相安連忙回答:「婆婆。」最簡單的倆字立馬讓張喜婆的臉給拉了下來。
「小子長得倒是有模有樣的,可是那個嘴巴,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叫誰婆婆呢?我做你姐姐還差不多。」張喜婆說著使勁了甩了幾下手中的手帕,那空氣中都散發著膩人的脂粉味兒。
顧相安道:「我的事就不需要婆婆您操心了,只是我有個妹妹,不知婆婆能否幫忙啊?」
張喜婆聽了,臉色雖然依然不好,但也沒再在這上面說什麼。「那當然可以呀!看公子長得如此模樣,想必您的妹妹定是個芙蓉般的仙女兒。」
「唉,其實我的妹妹呀,長得也是一般,甚至可以說,那模樣,不堪入目!而且腦子還不怎麼好使,小時候被門給擠過。」顧相安語氣很是誇張。「而且呢,脾氣還不好,人很暴躁。平常除了調皮搗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樣樣…不通。」顧相安說到這裡還故意停頓了一下,張喜婆聽得認真,顯然也是很好奇,她自然知道顧相安並沒有妹妹,而見他說的如此詳細,估計是從某位主兒身上得來的,就是不知道這是哪個倒霉的女人,讓顧相安把名聲都敗光了。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這才能讓顧相安在這可勁兒的敗壞!「我這妹妹啊叫小蝶,早年就被賣入了樂坊,唉,我那可憐的妹妹呀!」
「顧-相-安!」張喜婆聽到這裡,心裡的火蹭得一下全冒出來了,這顧相安明顯是在說她啊!
沒錯,現在的張喜婆正是易容之後的小蝶,而正堂里拜堂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張喜婆。
整天調皮搗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不通?這是她嗎?這根本就不是她呀!一聽就知道顧相安肯定認出她了。心裡有些懊惱。
自己剛才怎麼不就黑心的把手帕直接呼到他臉上,弄花他那張臉!
「我扮的不像嗎?這裡的人都沒認出我呢。」小蝶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得意的在顧相安面前轉了個圈,這裡的確是沒人認出小蝶。
小蝶的易容術是跟楚三娘學的,而楚三娘又是跟顧相安學的。那這徒孫的易容,還不好看出來嗎。
「那既然我都已經出來了,那咱們就逃出去吧,還在這裡冒什麼險呀?」小蝶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她現在的身份是張喜婆,那出去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想到這裡小蝶就興奮了幾分。「走,咱們趕快去找秋禾,對了,你可能還不認識她,等我們出去了我再給你介紹。」小蝶說著就要去找陸秋禾,顧相安見小蝶這架勢,連忙伸手攔住了她。
「在這裡能進的人都必須要名帖,出去也必須得出示名帖,而且必須在大家統一都走的情況下才能放人出去。意思就是這裡暫時只能進,不能出。」
「這不是坑人的嗎?我家著火了還不讓我回去救火啊!」
顧相安聞言低笑一聲。「來都來了,就這麼走,不是有點對不住他們了。」顧相安把小蝶拉進幾分,生怕隔牆有耳。
「我跟你說啊,咱們先這樣…還有這樣…」二人說了有一會兒,小蝶聽得是瞳孔一點點放大。聽到最後差點就叫出來,幸好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又低頭小聲道:「你們做商人的都這麼奸嗎?啊不,是都這麼聰明嗎?」小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又看看顧相安的臉色,連忙改口。
「今天晚上,就等著看好戲吧。」顧相安冷哼一聲,小蝶頓覺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在顧相安投過來他的眼神之前,立馬恢復鎮定。
說實話,小蝶還是有些怕顧相安的,但那都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小蝶拉了個新大腿。她覺得若是顧相安對上陸秋禾,那勝的肯定是陸秋禾。陸秋禾可是小蝶心中強大到完美的女人啊!
二人聽著外面有炮竹聲響起,知道這是禮成了。現在張喜婆估計是已經被送到喜房裡等著了。小蝶一想到那斷九,掀開張喜婆紅蓋頭的那一瞬間,會露出的表情,頓時就樂的不行。
二人從房間出來后,就分開了。顧相安去聯繫他的人,小蝶則是去大堂看好戲。
「大哥!恭喜啊,終於抱得美人歸!」一個小弟率先站出來,端起酒杯,向著斷九的方向敬了一杯。斷九今天也高興,也不管這給他敬酒的人是哪個無名氏,就笑著給接下來了。一口乾掉一大碗,眾人喝彩一聲,接著都是敬酒的人,紛至沓來。斷九也一一接下。反正今天晚上洞房,借著點酒勁,干起活來不是更爽快嗎?
「斷大哥,這是小弟特地去南山尋的許松年的《百年圖》,今日特地送給大哥,作為大哥的新婚禮物!」一個身著青衣,賊眉鼠眼的人兒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捲軸,送到斷九的面前。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接著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那副畫。隨著畫送到斷九的面前,眼神也轉移到斷九的手中。
「王三兒可是好大的手筆啊!這幅《百年圖》,沒個百兩紋銀領定是拿不下來的!」
「就是,就是!那我這禮物不就顯得有點寒酸了嗎?哎,大哥可不要見怪啊,我這只是一個北疆百年難得一見的紫琉璃手串,聽說這可是方靜大師親自開過光的呀!」
眾人也是該喝彩的喝彩,該驚呼的驚呼,該送禮物的送禮物,該拍馬屁的拍馬屁。總之,一片和樂熱鬧的氛圍。
小蝶在角落裡聽得是津津有味,這群強盜竟然還懂得欣賞這些東西。這年頭沒文化都做不了怎樣嗎?不,我看他們那長相也不像是長了個文化人的腦子呀!唉,不管啦,今天這飯菜倒是挺好吃的。聽顧相安說,好像把葯給下在哪道菜里了呀…
小蝶就在角落裡靜靜的看他們溜須拍馬。心裡在思考著要到底給下在哪道菜里了。吃的也是膽戰心驚,就怕自己不小心中招了。不過,小蝶的鼻子可不是蓋的,聞了聞現場,倒是沒有多少迷藥的氣味兒,心道可能這葯下在最後幾道菜里了。
「哎呀,糕點吃的我都膩了,還是吃點葷的比較舒服。」
小蝶正吃的高興,突然旁邊有人湊過來跟她說話。小蝶身子一僵,拿著豬蹄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的啃著她的豬蹄,心裡卻慌的一批。
這?這是認出我來了?我要不要直接給他來個鎖喉,先弄死呀?不行不行,太暴力太暴力了,怎麼能草菅人命呢?直接整暈好了吧。不過我這功夫也沒學多少,能不能打得過他呢?
旁邊人卻不知道身邊的張喜婆的內心如此的豐富。「張姐姐,聽說您說說媒的能耐,那可是一流的,嘿嘿,我這年紀也不小啦!,可還沒成家呢。現在呀,看到您,就想著討個老婆。不知道張姐姐您可有什麼好的姑娘,也給我說一個。」那說話的人看著像是一副老實樣,小蝶聽到他竟然是為這時事來找他,頓時鬆了口氣,心情也好了一點。又聽到他識趣的叫自己姐姐,那心情更是好了不少。就放下豬蹄,把手在帕子里蹭了幾下,隨手把帕子扔在了桌旁。興緻勃勃的與那人講著這姑娘的事兒。
「哎呦,你這可是問對人了這姑娘啊!姐姐我手裡可有一大把呢。不怕你找不到,就怕你挑花了眼啊!」小蝶連哄帶編,什麼李叔家的姑娘翠花呀,還有張大爺家的桃子,還有徐大娘家的餅兒。個個長得是絕色傾城。就是呀,這個有一些胖,那個大腿呢,有一些跛。這個呀,嘴裡啊,有一些不利索,不過呀,都不是什麼大毛病。配上你啊,可是綽綽有餘啦!
雖然小蝶的話都是扯的,但是二人聊的倒是挺愉快。
「大菜,紅燒肉,上菜嘍!」有人高呼一聲,接著一股肉香味兒撲鼻而來,首先鑽到小蝶的鼻子里。小蝶立馬把眼睛緊緊的盯著上菜人手中的盤子。直到那盤子放到自己面前,小蝶的口水都快要掉下來了。
小蝶也顧不得身邊剛認識的朋友,拿起筷子就要吃。但是一股奇怪的香味兒,鑽進了小蝶的鼻子。小蝶無奈的放下筷子,口水直流,可是,她不能吃。
這陸秋禾!這是氣死人了,虧我剛剛還認為她好呢,她竟然把葯下在紅燒肉里!還讓我怎麼吃?看我回去不逮著她,讓她給我單獨做一桌,一桌就做這一個菜!
「怎麼了?張姐姐。您不快嘗嘗?我聞著這肉就好香啊!」那漢子說著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紅燒肉還在小蝶面前晃了幾下,那香味兒更是直衝人的鼻子,直接灌到胃中,一般人還真忍不了。
小蝶笑得有些勉強。「呵,呵呵,我不愛吃這麼肥的肉。」
漢子瞅了一眼被啃得只剩骨頭的豬蹄,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