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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沈夷光和江談飲的是同一個酒壺裡的酒水,謝彌一把拂落她手中酒杯,緊緊攥住她雙肩,嗓音發顫:「潺潺!」

  沈夷光將將回神,感覺身上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忙輕拍他手臂安撫:「彌奴,我沒事。」

  明明她和江談喝的是同一壺酒,為何她沒事,江談卻出了事?沈夷光立刻反應過來,看向那執壺的侍婢,當即道:「拿下!」

  侍女反應極快,腮幫鼓起,咬破口中毒囊,口角立刻流出鮮血,她臨死前還不忘看一眼沈夷光,大聲道:「婢儘力了!」

  本來沈夷光向江談敬酒之後,江談立刻出了事,她卻毫髮未損,嫌疑就夠大的了,這女婢臨死前喊這一聲,綉春等幾個東宮官宦更是目含恨色。

  江談已經嘔血半昏過去了,綉春反應極快,未等江談落地,就衝過來扶住了他。

  綉春對江談倒是一片赤誠,他邊扶住江談,邊紅著眼看向沈夷光,厲聲道:「拿下沈王妃!」

  江談這次來益州還帶了三百親衛,約莫有一半在宴廳巡邏,隨著綉春一聲呼喝,立刻有百八十人闖入殿內,將在座賓客團團圍住。

  一出事,謝彌就當機立斷地把潺潺護著身後,見宴廳被圍,他唇角扯出個笑影,眸子卻隱隱閃著嗜血的戾氣。

  他拔出腰間軟劍,劍尖寒意叢生:「誰敢?」

  他一聲令下,親信將士自然不甘示弱,洪水一般傾瀉而來,竟把這座宴廳圍的水泄不通。

  綉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昏話,這,這可是在襄武王的地盤!東宮長史忙轉圜:「太子的玉體要緊,趕緊將殿下扶到偏殿救治吧!」

  綉春雖為宦官,倒是硬氣:「此事未查明之前,沈王妃不得離開此地!」

  謝彌眼裡冷光閉路,他手臂一動,沈夷光拚命扯住他袖子,壓低聲道:「太子出事,咱們本來就走不了,不如先留在這兒查明原委。」

  謝彌轉頭看了看她,這才輕輕嗯了聲。

  他雖然極厭江談,不過眼下如果江談死了,潺潺就得背負一個毒殺太子的疑罪,謝彌不得不憋著氣把益州拔尖的樂醫工等人尋來,讓他們全力醫治江談,他帶著潺潺去後殿等待。

  謝彌還是不怎麼放心的下,讓樂醫工給潺潺徹底檢查了一番,確定她無恙之後,他才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糊床上:「幸好你沒事。」江談死不死倒無所謂。

  沈夷光卻疑惑:「我們喝了一個酒壺裡的酒,為何單他出了事?」

  謝彌雙唇微動,林煙就捧著方才出事的酒壺進來:「小王爺,王妃,你們看,這是把陰陽壺,只要按下機關,陰壺內的毒酒就會注入陽壺內,太子便是這麼出事的。」

  他又道:「酒壺裡裝的是不死也殘的『夢回』,幸好太子只淺飲了一口,能不能救得回來就看今夜了,如果今夜太子不能醒來,只怕神仙難救,日後最好的結果,也得落個殘廢。」

  林煙稟告完就下去忙碌了,沈夷光心下萬分忐忑,怔怔看向被鋸成兩半的酒壺,問謝彌:「你說這會是誰幹的?」

  謝彌沒什麼表情地道:「昭德帝。」

  其實沈夷光心裡也有猜測,但真在謝彌口中得到了證實,她不免輕輕嘶了聲,喃喃道:「那可是他親兒子。」何況他這些年培養江談絕對盡心儘力,對江談也是諸多偏愛的,眼下說害就害,何其歹毒。

  謝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沈夷光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也是昭德帝他親兒子

  她主動握了握謝彌的手,輕輕抿唇,蹙起秀眉:「昭德帝讓太子在益州出事,是為了讓你背負毒殺儲君的罪名,逼你就範?」她說完又不解:「那他在你敬酒的時候給江談下毒不是更好,為何選了我呢?」

  謝彌輕捏了下眉心:「如果毒殺儲君的罪名直接由我來擔,他自然擔心我直接掀桌反了,我在朝廷又沒什麼顧忌。可你不同,沈家根基還在朝里,毒害儲君是牽連九族的大罪,他大可以利用這個罪名拿下沈家族人,以此要挾你不說,我也會投鼠忌器,很有可能為他趨使。」

  他嘲諷地扯了扯唇:「最妙的是,你我夫妻一體,江談要是真的死了,在天下人眼裡,你動手也是我指使的,我還是成了亂臣賊子,失了大義。」他拊掌嘆服:「昭德帝於國於民毫無建樹,一輩子的能耐都用在算計人上了。」

  每當她以為昭德帝已經歹毒到頂的時候,昭德帝總能不斷讓她長見識,沈夷光指尖發涼,一股寒意順著脊骨攀了上來。

  如果江談這回真的死了,那她的家人

  謝彌見嚇到她了,忙呵了口氣幫她暖手,他又搓又揉的:「沒事,別怕啊,還有我呢。」

  兩人說話間,長夜就過去大半,林煙再次急步走進來,神色卻鬆緩了幾分:「小王爺,太子中毒不深,方才催吐了幾回,現在已經醒了,只是身子依舊不大妥當。」

  「不過,太子提了個要求」林煙面露難色地覷了沈夷光一眼:「他說畢竟他是因王妃出了事,他要王妃親自去照料他,否則他就拒絕樂醫工診治。」

  太子明擺著脅迫,王妃不去,太子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王妃和小王爺必然麻煩纏身,可王妃若去,小王爺不得炸了?再說傳出去以後風言風語指不定得多難聽。

  真是憋氣,這事兒一出,他們益州上下居然被太子拿捏住了!

  果然,謝彌一下炸鍋了,他冷嗤了聲:「做他娘的春秋大夢,他要死不了,老子這就送他一程。」

  他直接起了身:「他不是要人照料嗎?我親自去照料他!」

  沈夷光忙拽住他的袖子:「別你別真把他弄死了!」她又補了句:「也別給他要挾了。」

  謝彌對著她,神色才略緩了緩:「你不必理會,先回去歇著吧,這事兒我來料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略略挑起。

  江談氣息微弱,被綉春扶著才勉強靠坐起來。

  綉春抹了把眼睛:「奴一定要把這事查明白,還您個公道!」

  江談不語。

  其實江談對今日中毒的事兒也存疑,不過他尚不知昭德帝的打算,就眼下而言,把這樁案子扣在襄武王府,再以此要挾,對他才算有利。

  他雖然身子虛弱,心跳得卻極快,如雷如鼓。

  他在謝彌跟前從未勝過,若能妥善利用此事扳倒他只要想想擊敗謝彌的場景,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血液如同逆流。

  江談既有意算計謝彌,自不能把樂醫工等人留在這兒,他遣退眾人,只留幾個心腹在此照看。

  常年在他身畔服侍的內宦除了綉春之外,還有個名叫綉玉的,也頗得他信任。

  綉玉小心把葯扇至溫涼,捧到江談唇邊:「殿下請用。」

  江談並未在意,正要伸手接過,綉玉眼瞳猛地一縮,神色帶了幾分猙獰,他腕間寒光閃爍,一柄匕首就探了出來,直直划向江談脖頸。

  江談寒毛一豎,幸好反應夠快,猛地向後一仰,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格擋,手臂立馬多了條淋漓血痕。

  綉玉表情猙獰,再次刺向江談,厲聲道:「殿下,為了陛下的大業,勞煩您早些去吧,陛下會給您個體面的!」

  這話讓江談怔住。

  為了陛下的大業,是什麼意思?!父皇他想做什麼?

  他這麼一走神,匕首的尖端已經抵至脖頸,幸好綉春在後死死摟住綉玉的腰。

  江談留在殿里的幾個都是文臣,並未習武,不過五六個人攔著,綉玉也不可能再得寸進。

  謝彌怕江談再出什麼幺蛾子,留了不少護衛在外,腳步聲逐漸逼近,綉玉見殺不得江談,慌亂之下,居然破窗而出,與謝彌派來的護衛撞了個正著。

  幾聲刀劍入肉的響動,外面的人報道:「太子殿下,賊匪激烈反抗,已被我等亂刀砍死!」

  江談耳中嗡鳴,根本無心再管綉玉如何。

  綉玉說父皇要殺他,那方才呢方才宴席上的那場刺殺,難道也是父皇所為?

  仔細想想,那侍女是宮裡帶出來的,綉玉也是父皇撥給他的

  可父皇為何要殺他?!

  江談心頭一道霹靂閃過,他想到這此來益州聽到的一樁流言——襄武王是父皇和謝貴妃所出之子,父皇為了彌補,甚至有意立他為儲。

  他心頭巨震,仍是難以置信:「父皇」

  旁邊的東宮長史欲言又止:「殿下」他把心一橫:「臣聽說,汝陽王曾來過私下會見過襄武王,汝陽王是聖上親弟,他只怕是代聖上而來,和襄武王有什麼謀約。」

  江談十指因用力而泛白,半晌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查。」

  他要知道父皇為何派人密會襄武王,他要知道為何父皇以一個站不住腳的理由,把他派往益州,他要知道父皇到底想幹什麼。

  謝彌已經回了王府,林煙一臉喜色,加快腳步走進來,壓低聲道:「小王爺,成了!」

  ——沒錯,第一場刺殺是昭德帝安排的,把鍋扣到了襄武王府,第二次刺殺卻是謝彌準備的,隨手把鍋又甩了回去。

  他並不是被動的性格,也沒打算苦心費力地找證據澄清,那也太憋氣了,所以他另出了個奇招,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林煙臉上喜色難抑:「太子已經派人調查汝陽王之前來益州,都跟您說了什麼,只要消息傳出去,太子焉能不生反心?」他想了想,又交代一句後續:「您放心,綉玉那小子假死之後被抬了出來,眼下已經安置妥當了。」

  林煙感嘆:「此事當真順利。」

  謝彌唇角微勾,懶洋洋道:「昭德帝這事兒做的不高明,他太急迫地把江談派到我這兒,江談心裡難道就沒有存疑過?前後呼應,他若是不起疑,反倒太蠢鈍了。」

  ——這並不是謝彌一時興起,綉玉那枚棋子就不是這麼好安插的,所以在江談來到益州之前,他早就這麼打算了。

  林煙和潺潺之前憂心過,他以謝氏之名起兵,日後占不了大義,但謝彌並不覺得,只有認昭德帝為父才能佔得正統,他完全可以把昭德帝背後的算計告訴江談,逼的江談謀反,他再不慌不忙地勤王。

  江談會反嗎?他當然會,他的父皇已經把他視為棄子,屢次刺殺他,除了反戈一擊,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今日連遇到的兩場刺殺,只怕會更加堅定江談的決心。

  有謝彌暗地裡推波助瀾,江談很快就查明了汝陽王的來意,他更不能在益州多待,傷勢略微恢復了點就動身還朝——至於刺殺的事兒,他也有了說法,只推到北戎人身上便是了。

  辭行宴上,沈夷光想出去透透風,去路忽的被人擋住:「潺潺。」

  江談消瘦了一圈,衣裳都顯得空蕩蕩,眉眼多了幾分憔悴,不過他相貌出眾,這般骨立形銷,反是有幾分楚楚之姿。

  沈夷光未拿正眼看他:「殿下有事?」

  江談靜默許久,才抿抿唇:「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我娶你為妻」

  沈夷光面有驚訝。

  他咽了咽嗓子,輕輕道:「後來被父皇逼迫,我不得和你親近,甚至不能讓你誕下嫡子」

  他眼底蒙上一層青幽水色:「是我對不住你。」他目光幽幽:「我早該如此的。」

  他如果早對昭銥誮德帝下手,或許他和潺潺就不會走到如今地步,他早該如此,早該如此

  冬至,太子江談返回長安。

  三個月後,昭德帝忽發急病,太子帶兵圍宮,暫拿了監國之權,只是昭德帝一日不死,他一日不能正式登基。

  長安內外風傳,說太子是因為昭德帝當初拆散他和沈郡主,這才精心策劃這場謀反。

  謝彌聽到這個傳聞,臉都黑了,陰陽怪氣地對他家潺潺:「聽說了沒?有男人為你造反呢。」

  沈夷光扯住他的臉,把他陰陽怪氣的臉扯回正形:「你信他?找個好聽的說法罷了,為愛總比為權好聽些。」

  她忍不住一嗤:「他說他之前做了個夢,夢見他娶我為妻之後,昭德帝處處害我,可他剛做夢的時候怎麼沒對昭德帝下手?昭德帝當初設計我的時候,也沒見他人在哪,後來昭德帝要奪他的儲君之位,還要殺他了,他總算想起來要為我報仇了。」

  雖然那場夢已經過去許久,可她提起此事,仍然憤懣難平。

  「別光顧著吃乾醋,時候到了。」她摩挲著謝彌的狗臉,眉眼不覺一彎:「該你出手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或者後天完結!!

  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沒,可以在留言啊,我康康能不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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