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周四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之後,班裡像是煮沸的水一樣,笑鬧聲不絕於耳。
陳啟宗進班的時候看到孩子們臉上快活自由的笑容,也不自覺被感染。
他敲敲講台,學生們才逐漸收聲安靜下來。
「都找位置坐下。」他倒也不嚴厲,在這個學校嚴厲沒有用,這是一個披著教學名號的交易場所,學生家長支付每個月兩萬的學費雜費,他們則提供學習的場所。
校長一再強調,這個學校里的孩子都是家長們的掌中寶,只要他們不太過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師們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因此陳啟宗對他們從來都是像知心大哥哥一樣,他年齡比其他老師要小,人長得也挺帥的,大家願意跟他當朋友。
一群小孩像是小青蛙一樣整齊抬頭看著他,只有山訸一個人仍舊低著頭做題。
「班長把這個放假通知發一下。」他把手裡的一疊a4紙遞給班長。
戴眼鏡的女生邊數邊發。
「國慶假期各科老師肯定都給大家布置了作業,現在咱們高三了,不管之前怎麼樣現在也該是努力的時候了,回去就好好把作業寫完,要玩肯定也是可以的,咱們一直提倡勞逸結合嘛,但是別只記得逸,適當還是要勞一下,看看書什麼的,別回來周考的時候成績下降又找我哭哈。」
他話剛說完,大家一片笑聲。
「好了,不打擾大家歸家心切了,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吧,注意路上的車。」
他講完,班裡一片歡呼。
陳啟宗看了一眼山訸,他仍舊拿筆在做題,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不知道一個父親怎麼會生出兩個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孩子來,林春天就是個小話癆,剛認識的時候雖然很高冷,熟了以後就發現她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隨時隨地都那麼快樂,樂觀。
但是山訸就很冷,像是一座冰山,不管對誰都是一個態度,在這裡這麼久了連個朋友也沒有,對他也沒什麼好態度。除了對著林春天,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笑過。
人走得差不多了,山訸才去寢室收拾東西。
今天他們要回老家了。
心情不知怎麼就放鬆下來了,也許是因為要回到熟悉的環境,也許是因為到那裡就有更多的時間跟林春天在一起。
他回家的時候林春天還在收拾東西,也許那不叫收拾東西,就是把東西胡亂塞到行李箱里。
「姐,等下我來收拾。」他在衣帽間門口說了一句。
「沒事,我都要收拾好了。」林春天疊衣服疊的起火。
聽她語氣就知道她不開心了。
山訸把校服換下來放到洗衣機里洗,洗了個手到衣帽間。
林春天正蹲在地上關行李箱。
「我來。」山訸說。
他把林春天的行李箱拉開,裡面亂糟糟的,因為是回老家,也不能帶太性感的衣服,她選的都是些款式保守的夏裝。
山訸把衣服分類疊好,套裝跟裙裝分開裝,本來亂糟糟滿噹噹的行李箱一下變得清爽,空間也變多了。
「姐,你的面膜沒拿。」他看了一眼她的化妝包提醒道。
「哦哦,對,忘了。」她跑到廁所把面膜拿出來。
山訸收拾好了之後把拉鏈拉上提到門口去了。
「幾點的飛機?」
「八點。」
山訸看了一下手機,「那我們半小時內就得出發了。」
「嗯,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林春天問。
「我這就去收。」山訸說。
他的東西簡單很多,三套衣服,洗漱用品,一些習題,一個背包就能背走。
十分鐘就弄好了。
他出來的時候林春天正在打電話。
「好啊,我們馬上出門。」她看到山訸出門,沖他點點頭。
「好,掛了。」她掛斷電話。
她拎了一個手提包,山訸背著自己的包拎著她的行李箱。
「走吧。」林春天說。
兩人出門打了個車到機場。
山訸的好心情在看到陳啟宗的時候完全消失。
一種尖銳的敵意陡然升起。
陳啟宗在他面前抱了抱林春天,然後從他手裡接過了林春天的行李。
三人檢票進站,一看就知道票是林春天買的,她買的都是頭等艙。
原本票上的位置是他跟林春天挨著坐,但是陳啟宗直接就跟她坐到了一起,而林春天也沒說什麼。
山訸坐在過道的另一側。
心裡煩躁極了,飛機一起飛就蓋上小毛毯戴上耳機睡覺了。
半夢半醒好幾次,終於到了機場。
剛出來,就看到林豪生站在那裡喊「春天姐,這裡!」
「豪生,等多久啦?」林春天問。
「剛停好車沒多久的,嘿嘿,這就是我姐夫啦?」林豪生問,對著林春天眨眼睛。
「你好,我叫陳啟宗,春天的男朋友。」陳啟宗自我介紹道。
「姐夫你好,我是春天姐的堂弟,我叫林豪生。」
「豪生哥。」山訸叫了他一句。
「山訸都長這麼高了。」他對山訸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的,還沒有對著陳啟宗好。
山訸並不介意這些。
「走吧,我的車在停車場。」林豪生走在前面,和林春天聊著些有的沒的。
「爺爺奶奶催了我好久讓我趕緊來,你們十點鐘才到嘛,下午五點他們就催我出門了,一會兒說怕堵車,一會兒說怕飛機提前到了。」
「哈哈。」林春天忍不住笑。
「爺爺奶奶都很想你呢,春天姐,我們這些提前來的他們都不喜歡,就一直在念叨你,說你多厲害,在那邊開了個大酒吧,一年掙幾百萬,還跟他說要接他們過去養老。」林豪生說。
林春天搖搖頭。
爺爺奶奶就喜歡給她抬臉,讓大家知道她多厲害,不讓別人小看她,也給她這個年齡不結婚找借口,她都是在忙事業呢。
林豪生開的是他的寶馬m2,山訸坐副駕駛,因為後座的兩人要坐在一起。
林豪生是她三姑的兒子,今年也有二十六歲了,遊手好閒,在她爸爸那邊挂名上班,其實就是拿著工資不干事的那種。
不過嘴巴倒是很油滑,她爸爸出去談生意都喜歡帶著他。
因為家族裡就是她爸爸最有本事,搞煤礦搞發了,兄弟姐妹乃至兄弟姐妹的兒子女兒大多靠著她們家吃飯。
她爸爸很孝順,所以這次爺爺的壽辰,整個大家族都會到場。
大姑家六口人,二姑家四個,三姑家四個,她們家六個,五叔六叔家也各有四個,都二十來個人了,更別說加上孫子輩的,還有那些要來賀壽的旁系,估計也有個百十來人。
不過因為管控,他爸爸也沒準備大辦,不然按照他的性格應該會辦流水席,連辦三天,隨便村裡的人來吃。
車上放著轟炸人耳朵的抖音神曲。
陳啟宗聽得皺眉,林春天看到了。
「小聲點,耳朵都聾了。」林春天說。
林豪生把聲音調小。
這裡離她家還要開七十多公里,硬是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陳啟宗屁股都坐麻了。
車終於在一個農村別墅前停下來了。
「姐,先見見爺爺奶奶哈,他們沒見到你估計不會睡的。」他說。
林春天幾人下車。
陳啟宗看了一眼這別墅的外貌,還好,不算特別誇張,就是個簡單的三層小別墅,看著也有些年頭了。
他忽然有些緊張,他兩手空空,之前問林春天要不要買東西,她都說不要。
現在怎麼好意思進去。
可是林春天牽著他就走進去了。
一樓的客廳里烏泱泱都是人的感覺,一眼看過去他感覺他們都長得好像,家族特徵很明顯,跟林豪生一樣,男人都是矮壯身材,各個看起來都是凶神惡煞的。
「爺,奶!」林春天沖著主位上的人喊了一聲。
兩老看到林春天,眼睛都亮了一下,很開心地叫她「乖孫,你終於來了,坐飛機坐累了吧。」
因為他們說的是方言,陳啟宗更覺得無所適從。
「爺爺好,奶奶好。」他硬著頭皮喊人。
「爸爸媽媽。」林春天來這裡說話的語音更傾向於撒嬌一樣,她爸爸不怒自威,粗壯的脖子上帶了一條巨大的金項鏈。
她媽媽穿了一條旗袍,頭髮盤著。
林春天長得和他們一樣,但是偏偏取了他們身上的優點,是這一大群人里最漂亮最特別的一個。
「叔叔阿姨好。」陳啟宗恭敬地喊。
然後叫了一圈人,他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很吵鬧,比在班裡還要吵。他們這個地方的人嗓音賊大,爽朗又開懷的笑聲讓他頭皮發麻。
他們說的家鄉話又快口音又濃重,讓他快要不能喘息。
人們圍著他,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
他說得口乾舌燥,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都要麻木了。
終於等到她爸爸說話。
「好了好了,等他們去休息,明天再說。」
「要不先去吃點宵夜,陳哥餓不餓?」林豪生問。
陳啟宗現在只想逃離這裡,哪管是什麼原因。
「不去了,我累的很,要先睡了。」林春天回答道。
「人家問小陳,又沒有問你。」林勇說道。
「哎呦爸爸,我們一起坐飛機來的,我累他肯定也累嘛,他白天還上了一天的課,等他休息幾天讓他陪你喝酒。」林春天說。
林勇也不再為難她。
「去去去,好好睡覺,明天帶小陳出去玩哈。」林勇說。
幾人於是又挨個跟長輩說了些客套話。
這才得以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