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齊衛國的怒火
「這錢,我家可不出，我家五寶才幾歲啊，要不是有人攛掇他,他一個小屁孩，才不敢去搶東西呢。我沒找你家大寶他們算賬就不錯了，你家還好意思來要錢！」
曹老三媳婦面對來要錢的大伯子，那是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我家也不出這錢,我家二寶和四寶跟小丫家那倆孩子都沒一起玩過，能有啥仇啊？我家那倆傻小子也是被大寶攛掇的，大寶這孩子從小就一肚子壞水,現在更壞了，把他幾個弟弟都弄公安局裡去了。」
曹老二媳婦也是滿肚子委屈，她家總共就倆孩子，現在都在公安局裡待著呢,她此時已不管不顧了,把怨氣都發泄在曹老大夫婦身上。
「老二家的，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啥叫我家大寶從小就壞？你家二寶比我家大寶才小一歲，這麼大的孩子能不知道好賴？沒準就是你家二寶出的主意呢，這孩子從小就蔫壞蔫壞的。」
曹老大媳婦一聽妯娌這麼說自家大兒子，立馬就不樂意了。
「我家二寶是最沒心眼子的，從小就聽大寶的話,大寶讓他幹啥他幹啥,這事就賴大寶。」曹老二媳婦氣紅了眼,沖著妯娌怒吼。
「……」
「閉嘴吧！孩子還在公安局沒出來呢，不去道歉，就等著孩子蹲監獄吧！」曹老大被這三個女人吵得腦袋疼，當即一拍桌子,把人都震住了。
「大哥啊，這樣的條件你咋能答應呢？齊衛國媳婦就是嚇唬你呢，幾個孩子搶的那點東西，都不夠公安局立案的。」
曹老三意猶未盡地看完一出好戲后，在角落裡幽幽地說起了風涼話。
曹家這一窩子人全都是滑頭，而曹老三是其中最滑的，他記恨大哥把老爹老媽哄到手，讓他沒法撈到錢，現在看到大哥吃癟，別提有多開心了。
反正自家兒子歲數小，蹲監獄也輪不上自己兒子，所以曹老三說起風涼話，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你有能耐，你去解決這事！」曹老大本就一肚子氣，現在被三弟這樣諷刺，怒氣值都要拉滿了。
在公安局面對顧紅星時，曹老大都沒這麼生氣過，現在反而被家裡人氣得心臟突突的難受。
「咱媽也沒去喊我啊，要是喊我去公安局，我肯定不會答應這事。現在字據都立完了，白紙黑字還蓋著大紅戳呢，我可沒法子嘍！」
單論氣人，曹家沒有比曹老三更能耐的了，曹老大被氣得都要喘不上氣了。
「行，你牛逼，以後你家裡有事別找我，我可當不了你大哥。」曹老大氣得手抖，指著曹老三罵罵咧咧。
「我家的事可不敢勞煩大哥，你家有事不找我，我就燒高香了。」
「行！你可真行！老三，以後咱倆就不是親哥們了，別有事了再哭唧唧地管我叫大哥。」曹老大深吸一口氣，努力把怒意壓下去，轉身看向曹老二，怒氣沖沖地問道：「老二，你想咋地，你還認不認我這個親大哥了！」
曹老二剛要點頭，就被自家媳婦踹了一腳。他向來是個沒主意的，大哥和媳婦他都怕，現在兩人意見不一致，曹老二不知道該聽誰的，只能為難地站在原地不吱聲。
「大哥，這事是由小丫家的倆孩子引起的，那就用小丫家的錢平事唄。小丫家的錢都在媽手裡呢，這錢應該媽來出。」曹老二媳婦瞥了一眼自家婆婆，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手裡沒錢了，錢都讓齊衛國媳婦要回去了，院里鄰居都知道。」曹老太太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這裡了，她現在手裡本來就沒幾個錢了，可不能再花了。
「撫恤金被要回去了，但別的錢還在啊。小丫兩口子沒了的時候，他們同事不是還給拿回來160多塊錢嘛，小丫以前給你郵的錢也得二百多塊吧？這麼多錢，買一百斤奶糖都夠了，還用我們花錢？」
以前曹老二媳婦還會顧忌一下婆媳關係，現在事情都鬧成這樣了，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她嫁過來這些年就沒少受婆婆和大嫂的氣，這回正好全還回去。
「養孩子不花錢啊，那倆孩子在咱家，穿衣吃飯哪樣不花錢。」
曹老太太沒想到一向「老實聽話」的二兒媳婦竟然突然向自己發難，立馬就坐不住了，當即厲聲呵斥道。
「養孩子花多少錢，外人不知道，咱家裡人還能不知道？」曹老二媳婦毫不掩飾地看向自家婆婆，語氣中滿是嘲諷。
被二兒媳婦戳破自己乾的齷蹉事，曹老太太臊得老臉通紅，站在大兒子身邊，一句話不敢回。
「行啊，你們都能耐了，以後咱三家就老死不相往來吧！」
曹老大媳婦嫁到曹家后，一直是公婆跟前的好媳婦，兩個小叔子和妯娌也一直很給她面子，從未沒吃過這種虧，當即甩起了臉子，企圖震懾中眾人。
「謝謝大嫂您嘍，有您這句話，我跟二哥回去就燒高香去，要不是現在不興搞封建迷信，我倆都得給你立個牌坊供著。」
曹老三陰陽怪地地諷刺了一番，隨後就拽著媳婦出門回家了，曹老二兩口子也趕緊跟上。
嘩啦啦走了一大堆人，屋裡就剩下曹老太太和大兒子一家了，曹老頭還在廠里上班沒回來，現在全家都瞅著曹老大，等他拿主意。
「老三啊，咱倆家不出錢，萬一孩子真被扣在公安局不放回來咋辦啊？」從曹老大家出來，曹二嫂可就不淡定了，趕緊追問小叔子，讓他拿主意。
「放心吧二嫂，字據上按著的是大哥的手印，他不敢不拿錢，咱們就在家等著，孩子肯定能回來。」曹老三滿肚子都是心眼，他可不會讓自家吃虧。
有了小叔子這句話，曹二嫂算是徹底把心放進肚子里去了。
不出曹老三所料，曹老大還真不敢不掏錢，沒從兩個弟弟手裡要到錢，曹老大隻能自掏腰包了。
桃罐頭八毛錢一瓶，奶糖即便不買高級的，也要2塊5一斤，總共要買七份，那就是23塊1毛錢。
這些錢足夠買他家九口人一個月的口糧了，曹老大肉疼得心在滴血。
花錢且不說，買奶糖還要票，曹老大為了弄到票據，趁著天黑跑到黑市，花了大價錢才弄到了七斤奶糖票。
難得碰見這種冤大頭，把票販子高興壞了，拍著曹老大的肩膀讓他以後常來光顧。
被票販子用看大肥羊的眼神盯著，這種待宰的感覺，讓曹老大憋屈得差點沒吐血，但他也不能把票販子咋樣了，只能趕緊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顧紅星從公安局回到家后，第一時間查看東西，除了小國富的軍大衣有點臟，其他物品倒也完好無損。
不過顧紅星向來膈應曹家人，東西被他家人碰了，她必須得好好清洗一番，於是兩件軍大衣、帽子、手套和被子都被拆了。
顧紅星燒了整整一大鍋熱水，娘仨在屋裡就開始大洗特洗。
小國富和小愛華沒了被子，顧紅星就把倆孩子都弄到主屋去睡覺，然後把衣服被罩鋪在次屋的炕上，靠熱炕把衣物烘乾。
今天遇到這麼多破事，顧紅星實在沒心情做飯了，就蒸了一鍋饅頭，娘仨配著醬菜和牛肉醬對付了一頓。
倆孩子今天有點被嚇到了，小國富又在大雪天連跑帶摔的，顧紅星害怕倆孩子半夜發燒，睡覺都睡不踏實，剛閉上眼沒一會兒就一個激靈，然後查看倆孩子的情況，見倆孩子睡得香甜，額頭也不熱，這才再次合眼。
就這樣醒醒睡睡，顧紅星可算把自家男人盼回來了。
外面的雪雖然早已停了，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把路都蓋上了，齊衛國怕不小心掉溝里，騎車時速度很慢，比平常晚了半個小時才到家。
齊衛國像往常一樣推門進屋，發現竟然沒推動，他又嘗試推了兩下，才發覺自家門被插上了。
齊衛國覺察出了不對勁，家裡平常都是不插門的，跟老鄰居們一起住了幾十年，雖然小摩擦不斷，但互相也從沒提防過，所以他上中班和夜班時，家裡人才敢不插門睡覺。
齊衛國還在猜測家裡到底出了啥事，就聽見屋裡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大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
望著披著冬衣來開門的媳婦，齊衛國心疼極了。
「咋還沒睡覺呢？」
「齊衛國，你可算回來了！」
齊衛國擔心的話剛說出口，自家小媳婦就委屈得掉下眼淚了。
「這是咋了？咋還哭了！」齊衛國被媳婦嚇到了，自行車都顧不上了，直接放靠在牆上，一把摟住媳婦，用他的大糙手給媳婦擦眼淚。
「咱家被曹家幾個小子給搶了，馬大爺幫咱家報案，讓公安把這幾個小子抓起來了，我怕曹家人報復，這一宿都沒敢睡覺。」男人一到家，顧紅星可算是找到主心骨了，再也不用像白天那樣假裝堅強。
齊衛國見媳婦在自己懷裡被凍得一哆嗦，趕緊把外衣脫了，把媳婦抱在懷裡，去了次卧說話，以免把倆孩子弄醒了。
從媳婦這裡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齊衛國都氣炸了，要不是有媳婦和孩子牽挂著，他恨不得立馬就衝去曹家揍他家人一頓撒氣。
齊衛國壓著怒火，好不容易等到了五點，見媳婦和孩子們睡得正香，他鳥悄地穿上衣服，拿著家裡的燒火棍，連自行車都沒騎，只拿了個手電筒照亮，一個人往曹家所在的大雜院走去。
「曹老大，你給我出來！」到了曹家門口，齊衛國二話不說，一腳就把曹老大家的屋門踹開了。
此時曹家人還睡得香甜，被齊衛國一聲怒哄嚇得全都醒了，曹老大趕緊披著衣服來看情況。
曹家屋裡還有女人，齊衛國踹開門后也沒進屋，就一直在屋外等著。
見曹老大出來了，齊衛國沖著他的肚子就踹了一腳，把曹老大直接踹出半米遠，正好撞到他家飯桌的桌角上，疼得曹老大齜牙咧嘴。
即便這樣，齊衛國也是收了力氣的，不然挨了他這一腳，曹老大站起來都費勁。
「以後，你家孩子再敢往我家那邊去，我看到一回就揍你一回。」齊衛國個子高氣勢足，拿著燒火棍站在曹家門口，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的。
曹老大被他這麼一嚇，話都不敢說了，只怯懦地點點頭，盼著齊衛國趕緊放過他。
教訓完曹老大，齊衛國就直奔曹老二家。
曹家三兄弟雖然分家好些年了，但住得都不遠，尤其曹老二和曹老三家，倆家是鄰居，正好住在曹老大家的後身。
哥哥結婚時，齊衛國跟著一起來曹家接過親，對曹家三兄弟的住所都門清。他記性好，不用別人指路，自己就摸到曹老二家門口了。
如法炮製，齊衛國依舊是一腳踹開了曹老二家的門。
因為教訓曹老大時的聲音比較大，曹老二跟媳婦已經被驚醒了，他在屋裡聽了好半天動靜沒敢出門，本以為齊衛國已經離開了，沒想到竟然殺到了自家屋門口，嚇得他趕緊起身去迎接。
「衛國老弟啊，我家倆孩子是被攛掇的，我跟你保證，他倆以後指定不往你家那邊去了。」
曹老二連衣服都沒披就出來「迎接」齊衛國了，認錯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齊衛國見曹老二這麼上道，怒氣消了不少，但還是踹了他一腳，只不過是踹在了屁股上，力道也小了不少，曹老二根本就沒感受到疼。
教訓完曹老二，齊衛國剛要去踹曹老三家的門，誰知門竟然直接被打開了。
「衛國兄弟啊，我跟曹老大都斷絕兄弟關係了，他家人辦事太缺德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家五寶那麼大點的孩子，都被攛掇得去犯罪了，等孩子回家時，我肯定要好好揍他一頓，讓他以後不敢再幹壞事了。」曹老三討好地沖齊衛國一笑，然後非常自覺地把屁股撅起來。
曹老三的上道差點把齊衛國逗笑了，他的怒氣基本都消得差不多了，拿著燒火棍輕輕懟了曹老三一下，做完樣子后就直接離開了。
再不離開，齊衛國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那他來這一趟兒的威懾力可就減半了。
一大早就被齊衛國拎起來踹，曹老大這下子是徹底慫了，暗恨自家大兒子不長眼，得罪齊衛國這個殺神幹嘛，欺負人也挑個軟和的呀。
但兒子犯罪，還得他這個當老子的兜著。曹老大忍著肚子疼，百貨商店一開門，就趕緊去把罐頭和奶糖買回來，馬不停蹄地拎著東西去道歉了。
顧紅星本來都想好要請一天假等著曹家人上門道歉，沒想到曹老大九點多就來了，拎著兩斤奶糖和兩瓶桃罐頭，先到她家道歉。
「國富啊，是你大表哥他們不對，大舅回家就揍他們一頓，你別跟他們一般計較了。」曹老大在齊衛國的怒視下，不敢瞎說話，只得老老實實道歉。
小國富對這個大舅向來沒啥好印象，以前住在他家時，大舅就沒給過他好臉子。他雖然小，但也分的清誰好誰壞。
小國富「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讓曹老大很是尷尬。
「你家人以後別來了，我和妹妹現在是我小叔家的孩子了，跟你們家沒親戚了！」小國富本來不想搭理大舅，但他實在氣不過，正好小叔小嬸在旁邊給他撐腰，他終於鼓起勇氣跟曹家人斷絕關係。小國富的一番話，讓在場的幾個大人都震驚了，曹老大臊得臉紅，但礙於齊衛國在場，他又不敢呵斥孩子，只能忍著憋著，氣得心臟直突突。
顧紅星則驚訝地看向自家男人，以為是男人跟孩子們說了什麼，她不敢相信小國富這麼小的孩子，能自己尋思明白這樣複雜的事情。
齊衛國則一臉無辜地看向媳婦，他冤枉啊，他可沒教唆孩子跟姥家那頭斷絕關係。不看別的，光看他死去大嫂的面上，他也不能這樣教育孩子啊。
「行啦，這事就算和解了，我不去你們單位找領導了，但你兒子干這事，我肯定還是要跟學校舉報的。」顧紅星不想再看到曹家人，把話說清楚后，就把曹老大轟走了。
曹老大得了「赦免」，趕緊從齊衛國家逃也似的跑出來，然後趕緊把東西送去其他幾家，東西送完了，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曹家的六個孩子在公安局拘了一宿，接受批評教育，曹老太太昨天一宿都沒睡好，擔心幾個孫子擔心得抹了一宿的眼淚。
曹老大這邊剛從顧紅星手裡拿回字據，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公安局，想要把幾個孩子領回家。
「這幾個小的，你先領回去，這倆大的還得拘幾天，我們要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李公安讓曹老大把四個小一點的孩子領回家，曹大寶和曹二寶則繼續被關著。
「公安同志，咱通融通融，我跟那幾家都和解了，孩子就都讓我領回去吧！」曹老大一聽大兒子還要被扣押，趕緊拿出一包煙遞給李公安，面帶討好地求情。
「入室搶劫，你不知道是多大的罪嗎？要不是情況特殊，你家幾個孩子就得送去農場改造了，哪還輪得著你跟我討價還價。」
李公安可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轉業來到公安局。他向來是嫉惡如仇的，曹老大竟還敢跟他磨嘰個不停，那真的是頭鐵。
要不是現在的政治環境特殊，李公安肯定是要秉公執法的，但這事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事情一旦涉及到政治，他就控制不住了。
李公安很欣賞顧紅星這樣顧全大局的人，話不用點透，就知道怎麼做對大家都好了。
所以李公安也是儘可能地幫助顧紅星獲取最大的權益，包括對曹大寶和曹二寶的羈押，一來是為了讓受害者解氣，二來也是真心想把這倆孩子教育好。
李公安不希望自己和戰友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換來的和平，最後卻保護了這樣的壞孩子。
但李公安還是太單純了，或者說是太善良了，有些孩子就是天生的壞，無論咋改造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