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85天
「試試什麼?」這個「試試」真是讓梁暮好奇。
「對,試試什麼?」蕭子鵬也問。
「試試…」不待周茉說完,唐光稷已經從身後堵住了周茉的嘴。他單純不想讓周茉痛快,不讓她把話說完。
周茉要氣死了,在唐光稷手掌下想張嘴咬他,無奈徒勞無功。馬爺爺非常開心梁暮回來,拉著他回家裡吃飯。
「我們訂飯吧?」張晨星突然說。
馬奶奶確診了帕金森,會有靜止性震顫。所有人都瞞著馬爺爺,前幾天借口馬奶奶感冒,一直不讓她做飯。最近吃的都是張晨星做的蹩腳飯。
「爺爺定。」
「不行,我定。」張晨星說。
「退休金留著幹什麼。」馬爺爺笑道,拿出手機。
「歲數大了請保姆!」周茉說,對唐光稷說:「他還欠一頓婚宴呢,讓他請。」
他們爭執之間梁暮已經拿出手機點開了軟體,唐光稷按住他手:「我的確欠一頓。我請。」
梁暮也不客氣,頗有一點人窮志短的模樣。拉著箱子向里走,拐進馬爺爺家。他的花開得很好,葉子上還有晶瑩的水珠,顯然剛剛澆過水。打開門,房間一塵不染,有人為他換了床單被罩,還在床下鋪上一個漂亮的腳墊。
梁暮坐在床上,一顆飄著的心忽然就有了歸處。
外頭蕭子鵬問周茉:「試什麼?」
周茉神秘地說:「你說梁暮沒談過戀愛,我說這麼大歲數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身體行不行。張晨星開玩笑說要不她去試試。」
蕭子鵬笑的快要岔氣了,指著早已進到書店開始打掃的張晨星:「光會動嘴!」
所有人都知道「試試」這件事,除了梁暮。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像要看熱鬧一樣,壞笑著看著梁暮。
「有話說。」梁暮對蕭子鵬說。
後者一笑:「我沒什麼可說的,看看張晨星有沒有。」
「我也沒有。」
張晨星淡然喝湯,對他們的反應視而不見。
是在傍晚人散了,梁暮無聊翻牆找張晨星玩,見她正在房間里擺弄什麼。就敲敲窗。
張晨星打開門走出來,對他說:「翻牆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周茉改我就改。」
「你跟周茉比?」言外之意你憑什麼跟周茉比,梁暮懂了。但對於這種攀比輸了就輸了,畢竟對方是周茉。輸了不冤。
想起晚飯時大家的奇怪反應,就問張晨星:「周茉老喊試試,試什麼?」
「試試你,行不行。」張晨星唇角動了動,當作對梁暮的安慰。她沒有藏著掖著,她也不會藏著掖著。直接慣了。
「什麼行不行?」梁暮沒太明白,人格行不行還是什麼行不行。
「蕭子鵬說你快三十了沒談過戀愛,不知道你身體行不行。」
張晨星多坦然,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掃了眼梁暮的身體。她覺得大家的好奇很正常,她自己的好奇也正常。
?
我不行?
他們說我不行?
就連事不關己的張晨星,也要同情他?
「派你來試試我行不行?」梁暮又問張晨星。
「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自告奮勇。」
自告奮勇?
那可很好了,正中我下懷。
梁暮對張晨星笑了笑,那笑容怎麼說呢,總歸是不太正經。見張晨星並沒因為剛剛的對話有什麼拘謹,就從身前擠進房間,手握在門把手上,對她說:「你進來。」
「那你出去。」
「我出去你怎麼試。」
梁暮好歹是個大好青年,可不能被扣以「不行」的帽子,他必須自證。解襯衫扣子的動作十分迅敏,在張晨星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將襯衫丟到椅背上、拉過張晨星手腕:「來,你試試。」
梁暮感激張晨星房間燈光暗,遮掉他的紅臉,也給了他耍混蛋的勇氣。察覺到張晨星的手要退縮,就一把將她扯過來,掌心貼在他皮膚上。
身體滾燙,心跳如擂鼓。
繃緊的肌肉在掌心之下有線條感,稍微用力,就能察覺到力量的對抗。
梁暮開口說話,聲音有點啞了:「我也不是不尊重你,也不是跟你耍流氓。」頓了頓,演了起來,語調竟帶有一點委屈:「我為了自證。」
「男人可不能被人說不行。」
張晨星發間好聞的梔子花香鑽進他鼻孔,微微向前一步靠近她,手按在她手背上,輕聲問她:「你覺得我…行嗎?不行我可以再證明一下。」
怎麼證明呢?的確是經驗寥寥。只是花香好聞,俯身過去,鼻翼微微一動,唇若有似無貼在她耳骨上,像用羽毛搔她癢。
張晨星沒講話,微微縮了一下脖子,以避開那種該死的癢感。
她本來就不愛講話,甚至覺得梁暮也不該講話。
微微踮腳側過臉去,親了親梁暮唇角。
今天她沒喝酒,她很清醒,當微涼的唇觸碰到梁暮發燙的臉頰,張晨星的心瞬間融化了。
原來梁暮真的喜歡著她啊。
像從前一樣。
梁暮眼神定在張晨星身上,印象中的每一次親吻,都是她在逗他。
「你又要逗我。」他說。
「噓。」張晨星制止他:「少說話,多做事。」
又輕輕一下,終於落在他唇上。
又那麼一下,微微啟唇,蹙眉屏息,像在做一門重要的功課。
再一次,梁暮輕輕接住她的唇,含住。鼻尖碰到一起,又轉向同一方向,場面略微好笑,但都竭力忍住。
雙手捧著張晨星臉,不許她動,終於找到合適的角度,輕咬她嘴唇。
是十幾歲時青澀的吻,又帶著二十幾歲的進取。哪怕只是嘴唇相貼,他就會易燃易爆炸。才象徵性親她一下,呼吸就不順暢。在他手放在張晨星肩膀上,將她拉到懷裡時,動作卻頓住。
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張晨星迅速抽回的手,又聽到她說:「試過了,行。」
「張晨星!」梁暮弄死張晨星的心都有了,她卻幾步走到院子中,別過臉去:「穿好衣服,成何體統。」
梁暮要被張晨星氣死了。
偏偏牆那邊馬爺爺在喊他:「梁暮!」
梁暮胡亂套上襯衫,一邊向書店門口走一邊系紐扣,張晨星跟在他身後為他開鎖,又是「咔噠」一聲,讓梁暮的心亂得不成樣子。
「你剛剛摸哪兒呢?」梁暮說:「我真沒想到…」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你要對我負責。」梁暮說:「不能摸了就算了。」
「住口。」
張晨星推開門,也順帶著把梁暮推出去,想起馬奶奶的身體,就跟在梁暮身後一起回去。
目光落在梁暮僵直的脊背上,無聲地笑了。
馬爺爺房間都是水,一個盆子倒扣在地上。馬爺爺正用掃帚掃水。他年紀大不能彎腰,那水掃了半天不見好。不得已請梁暮幫忙。
馬奶奶低著頭坐在一邊,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沒事沒事。」馬爺爺安慰她:「水灑了而已。裝太多了,我也拿不動。我看你剛剛吃力手都抖了。」
張晨星沒說話,出去找拖把,跟梁暮一起掃水。
「以後還是我幫你打洗腳水。」馬爺爺說:「我換了膝蓋了,現在能屈膝接水了。」
馬奶奶抬頭看看他,再看看張晨星,終於還是低下頭去。
老人難過,張晨星知道。
這些天馬奶奶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問張晨星:「這個病到後來會怎麼樣?」
張晨星不能騙她。老人不傻,醫生給開的葯上對症清楚,她自己能看得到。只能安慰她:「控制好了會發展很忙。十幾年二十幾年才發作也是有的。」
馬奶奶不肯相信,卻也不再問了。只是有時候看著馬爺爺會難過,心想終究是難逃一劫。
屋內過分安靜讓梁暮察覺到或許發生了些什麼,但他沒有問。破天荒只是站在門口目送張晨星開書店門鎖,進門,又在院子里聽到開門進屋的聲音,這才回到自己房間。他沒有關門,也不敢離開,怕老人們再遇到什麼事。
樂觀的程予秋曾跟梁暮討論過老年,彼時拍拍梁暮肩膀:「你終於能派上用場了。說是在養老院,有兒女的老人高人一等呢!」
這都是玩笑話,這會兒梁暮看到馬爺爺和馬奶奶,突然覺得:人,最不會期待的就是晚年。
「有事你叫我。」張晨星給梁暮發來消息,順道說一句:「辛苦了。」
「馬奶奶神情不對。」
「馬奶奶生病了,馬爺爺不知道。」
張晨星發來報告照片給梁暮看。
「先治療一段時間,醫生說沒準好轉,也沒準能控制。」
「兒女呢?」
「南風叔叔在想辦法。」
兩個老人的安頓不是小事,根本沒法在一天內解決。
梁暮坐起來聽外面的動靜,直到馬爺爺房間的燈關了,一切安靜下來,這才躺回去。
這略微沉重的意外沖淡了旖旎,梁暮知道張晨星一定心情不好,他也再說不出什麼玩笑的話來。
直到第二天見面,記憶先在嘴唇蘇醒,看張晨星的時候會不自覺看向她薄薄的唇。
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對,被別人理解為「高壓震懾」。羅羅小聲對蕭子鵬說:「昨天梁導來工作室時候心情挺好的。怎麼現在看著不太對?」
蕭子鵬看看他,又看看張晨星,也覺得兩個人不太對勁。
今天他們要幫張晨星拍一個「尋人故事」,因為是在古城,梁暮說要去看看。
他總覺得這活不能粗糙地干,得打磨出來,內容不對,即便放出去也不會有火花。他不想做無用功。
這會兒兩個人誰也不理誰、實在離奇。
蕭子鵬悄悄問張晨星:「你們倆吵架了?怎麼不對勁。」
「我試了,他行。」
「什麼?」蕭子鵬以為自己聽錯了,開玩笑的時候可沒覺得張晨星有這個膽量。也沒覺得她做了就敢光明正大說出來,於是又問一句:「你真試了?」
張晨星站定,看著蕭子鵬的目光像在說:你那雙狗眼看不起誰?誰會因為這點破事跟你吹牛。這一眼,竟然讓蕭子鵬虛心。
「真試了,行。」
「以後別拿人身體開玩笑。」張晨星認真地說,順帶著指責了蕭子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