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心意
趙清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在她的一聲沙啞呼喚聲中,周姑姑帶著人魚貫而入。洗漱,換裝,梳妝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著。
「駙馬呢?」趙清婉看著妙錦執起玉梳,緩緩梳理她的秀髮,而後動作輕巧地挽了一個流雲髮髻。
周姑姑笑著道:「回殿下,駙馬去打點行程了。」
「行程?」趙清婉奇怪地抬了下眉頭,望向周姑姑。
周姑姑點了點頭,她面上的笑容很是柔和,欣喜地道:「駙馬說,午後咱們就啟程前往蒼玉山。這天是一日日地熱起來,殿下本就懼熱,若是再過些日子,只怕是要熱得睡不著了。駙馬貼心,今兒便要啟程,帶殿下前去避暑。」
周姑姑自然是願意看到趙清婉與楚延琛兩人和美恩愛,皇後娘娘再三叮囑要她好生看著殿下,定不能委屈了殿下。如今看來,這小倆口處得還是不錯的。
「這般突然?那爹娘那邊」趙清婉雖然知道要去蒼玉山避暑,但是沒想到會這般著急。
「皎皎不必擔心,父親和母親那邊,我已經都與他們商量過了。」楚延琛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走至趙清婉的身邊,含笑看著趙清婉,道,「父親和母親那兒,都很贊同,說是京都炎熱,咱們應該早點啟程。」
見到楚延琛入了屋,屋中的侍女們便屏息垂眸,安安靜靜地退至門外候著。
楚延琛眉眼間滿是溫柔,他本就生得風光霽月,這般溫柔凝視一個人的時候,著實令人驚艷。趙清婉不由得想起昨夜裡的熱烈,她的面上微微發紅,垂下眸子,彆扭地看向桌上的簪子,她的目光落在首飾盒裡的各色簪子上,青蔥的指頭劃過精緻的簪子,卻是半天沒有決定要戴哪一支。
「這支,配你今日的衣裳正合適。」楚延琛伸手從首飾盒裡挑出了一根金絲嵌玉的蓮花流蘇簪子,斜斜地插上髮髻間。
趙清婉看著鏡中的風情萬種的明艷女子,那一根蓮花流蘇簪子墜在烏黑的發間,襯出她的三分溫婉,她從鏡中看向楚延琛,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今日,我還未去向爹娘見安。」
「若是讓母後知道我如此懈怠,怕是要罰我了。」她面上帶著一絲愧疚,昨日新婚,便去遲了,今日又遲了
楚延琛似笑非笑,他躬身湊近趙清婉的耳畔,悠悠地道:「怪我,累著皎皎了。爹娘知道,讓你好好歇著,見安就不必了。」
趙清婉轉眸一想,陡然反應過來,她面頰登時爆紅起來,斜睨了楚延琛一眼,惱火地道:「閨中你也與爹娘說,你、你讓我以後怎麼見爹娘!」
楚延琛目光柔和,他伸手將趙清婉攬入懷抱,面上的笑意異常溫柔,他輕輕地道:「皎皎可以與過往一般,過得肆意些,不必那般講究刻板的規矩。爹和娘並不是古板的人,他們喜歡皎皎,也希望皎皎不必委屈自己。」
楚家對於福慧公主的態度,確實如楚延琛所言的,一層是因為趙清婉的身份特殊,另一層也算是合眼緣吧。他們本是想為楚延琛娶一賢惠端莊有能力的新婦,畢竟作為未來的楚家主母,要當得起這嫡媳身份,總要有些能力。
只是娶了福慧公主,倒是不必特別在意能力問題了。畢竟福慧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不開眼敢得罪福慧公主的人並不多。
趙清婉微微一愣,她總以為楚大老爺及大夫人心中應是並不待見她的,畢竟她與楚延琛的婚事是怎麼來的,她心中清楚。因著心頭的那一層愧疚,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循規蹈矩點,也覺得待楚家上,應該順著對方一些。
此時聽楚延琛這一番話,她忽而明白過來,原來楚家人都看在眼裡,也都明白她的顧慮,只是並未有絲毫的偏見,甚至是真誠以對。
趙清婉面上綻放開一抹笑,她倚靠在楚延琛的懷裡,輕輕地道:「懷瑾,我會學著做楚家主母,也會好好地侍奉爹娘。」
「那我呢?」楚延琛低頭看著趙清婉,他面上的神情凝重,目光深邃,那雙眼對上趙清婉清亮的眸子,一閃而逝的不虞,令趙清婉呆了一下。
趙清婉不知怎麼的,忽而冒出一個念頭,他是不是因為昨日她與謝嘉安的意外相遇而不快了?
這個念頭雖然有些荒謬,可是她卻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只當他是兄長,而你不同,你是我的夫君,」趙清婉站起身來,她伸手撫住楚延琛的面頰,一臉鄭重地道,「懷瑾,我會與你白首偕老,兒孫滿堂。」
從謝嘉安當初喊她『殿下』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緣分就斷了。如今,她已經是楚家婦,是楚延琛的妻子,這般優秀的兒郎是她的夫婿,她又怎麼會辜負了他?楚延琛待她太過溫柔,太過寬宥,不過短短兩日,就讓她放鬆了心思。在楚延琛的面前,她總是會呈現出最自然的姿態。
楚延琛面上冷肅的神情慢慢地柔和下來,他伸手輕輕地拂過趙清婉的鬢髮,他再顧全大局再是沉穩,在趙清婉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名娶了新婦的郎君。
昨日見著與趙清婉有十來年『青梅竹馬』之誼的謝嘉安,那一抹的嫉妒總是會有的。
聽著趙清婉的話,他心頭流露出一抹喜意,但卻沒有直白回上什麼。楚延琛收斂心思,他牽著趙清婉的手,走到屋中的桌旁,桌上已然擺上了一桌的早膳。
「都這時候了,想來皎皎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待會兒皎皎再看看,還需要帶上什麼東西。午後用了午膳,咱們就啟程去蒼玉山。」
楚延琛替趙清婉盛了一碗清粥,放置在她的面前,又遞了勺子過去。
趙清婉笑意盈盈地接過勺子,隨口道:「應該不用帶什麼了。蒼玉山的行宮裡,有我的屋子,用慣的東西都擺著呢。」
楚延琛也不多說什麼,他將趙清婉喜歡的吃食,都朝前推了推,推至趙清婉的面前。
一段飯,兩人用得不多,但卻吃得溫馨。
及至午後,兩人見過楚大老爺和大夫人後,又拜別了楚二老爺夫婦,便就帶著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地離了楚府。
大街小巷上的人看著這出行的車隊,不由得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畢竟福慧公主下嫁楚家的那一場盛世婚禮,才過了三兩天。如今,這楚家的一言一行,都還在京都百姓的眼中。
「這楚家,待福慧公主,還真是捧著。」人群里有婦人望著綿長的車隊,面上露出一抹羨慕,「誰家新婦,堪堪成婚,不是好生侍奉公婆,而是出京遊樂避暑?」
「嘿,無知婦人。這福慧公主豈是普通婦人可比的?」旁邊有老頭子嘲諷一笑,「那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寶貝,楚家得了這麼一顆明珠,往後的日子吶,平步青雲,又怎麼能不好生捧著護著?」
「況且,這福慧公主,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哪個男子會不憐惜。」一名年輕男子擠進人群,擠眉弄眼地道了一句。
另一位磕著瓜子的大嫂聽到這年輕男子的話,似乎是不服氣得一般,將口中的瓜子殼吐了出來,而後反駁道:「說道美人,這位福慧公主,可比不得楚謫仙。這滿京都的姑娘,誰能比得上楚家謫仙大人!」
「這」聽著大嫂子的話,一旁圍著的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畢竟這話說的實在,滿京都里,還確實是找不出一個比楚延琛長得好的了。
圍觀的人群里,一位少年郎面上帶著一抹不虞和訝異,雙眸緊緊盯著漸行漸遠的車隊。
虞文傑伸手輕輕推了推楚延熙,小聲問道:「怎的?你不知道楚大哥與福慧公主去蒼玉山嗎?幹嘛一臉驚訝的神情?」
「沒有,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楚延熙嘴硬地反駁道。
楚延琛大婚,又不是他大婚,自然他是沒有假期的,故而一早就回了御庭衛所當值,怎麼都想不到,這才下值,就看到楚延琛與福慧公主離開的車隊。
虞文傑與楚延熙算是打小的玩伴,楚延熙這嘟嘟嚷嚷的模樣,他一看便知,定然是不知道楚家大哥今日要離京的事兒。他也不敢挑火,省得楚延熙又生悶氣,就轉了話題,道:「對了,任石巍說是弄了個新奇玩意兒,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楚延熙看著隊伍消失在城門口,心頭的氣悶愈發明顯,他小聲哼了一句:「出門也不和我說一聲,還說什麼兄弟情深,哼,都是騙人的。見色忘弟,我就知道」
「什麼?你說什麼?」虞文傑就聽著楚延熙嘀嘀咕咕著,卻聽得不真切,不由得又問了一聲。
楚延熙轉身從人群里擠出來,揮了揮手,道:「走了,不是說去任石巍那邊看什麼新奇玩意兒嗎?」
「來了來了,剛剛喊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現在又走得急」
坐在離京的馬車裡,趙清婉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含笑望著楚延琛,眼巴巴地看著小几上楚延琛倒出來的冰鎮烏梅汁。
楚延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倒出來的小杯子烏梅汁推了過去,小聲叮囑道:「這般冰涼之物,皎皎應當少用。」
趙清婉端起杯子,一口就悶了下去,又將杯子推了過去,笑意盈盈地附和道:「好好好,等我喝完這一杯,就不喝了。」
楚延琛收了冰壺,搖了搖頭,道:「女兒家,寒涼之物,少用。剛剛已經喝了兩杯了,剩下的不準用了。」
趙清婉嘻嘻一笑,湊到楚延琛身邊,哀聲道:「天熱了嘛,懷瑾,我就再喝一杯。保準兒就不喝了。」
楚延琛看著趙清婉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頭一軟,鬆了手,還是給她倒了一杯,溫聲道:「那便只有這一杯了。」
「好好好,我保證,現在就這一杯了。」趙清婉打了個含糊,急忙端起杯子,將杯中的烏梅汁一飲而盡,隨後滿足地靠在楚延琛的肩膀處。
楚延琛自是聽得出趙清婉話里的機鋒,不過是保證了此時此刻不用了,想來到了晚上,便又要鬧著喝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側了側肩膀,讓趙清婉靠得更舒坦一些。
車裡搖搖晃晃的,不過一會兒,趙清婉便靠在楚延琛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了。
楚延琛小心翼翼地護著趙清婉,他伸手將馬車窗口上被風吹開的帘子放下,隱隱地透過窗子,看到昏黃光線下的山道,以及那鬱鬱蔥蔥的樹木,高大的樹木上悠悠地落下些許葉子,隨風飄蕩。
天邊金黃的雲層里涌動出一抹陰鬱的烏雲。風起了,暗涌之下,陰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