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細枝末節
楚延琛與孟晟帶著數人前往蘭亭序。
此時蘭亭序里絲竹之聲淡淡流出,分外清雅,陸陸續續地依舊是有客人到來,或手談,或聽曲,絲毫看不出前些日子在這裡邊發生了命案。
微風習習,夾雜在風中的燥熱與暑氣追著人來,只是踏入蘭亭序時,所有的燥熱都被攔了下來,絲絲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與那高雅的琴樂之聲融合在一起,莫名多出了些許孤傲清冷的出塵之意。
楚延琛與孟晟邁入蘭亭序時,一位姿容清雅的女子從樓里走出,面上帶著清淺的笑,迎了上來,對著楚延琛與孟晟屈膝一禮,道:「小女子燕琴見過楚大人,見過孟大人。」
她的身上帶著一抹淺淡的蓮花香氣,輕輕淺淺的,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若有似無,極其勾人。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垂下,呈現在楚延琛和孟晟面前的是一截宛若白玉般的雪膚。
女子的舉動未有絲毫不妥當的動作,但卻給人一種特別的魅惑感,勾得人心生憐愛。
這一位便是蘭亭序擺在明面上的管事燕琴姑娘。
孟晟看了一眼一臉平淡的楚延琛,知道今日這燕琴姑娘能夠如此熱絡地親自下來迎接,應是看在楚延琛的面上。他微微一笑,伸手虛扶了一把,道:「燕琴姑娘有禮了。」
楚延琛對著燕琴略顯冷淡地頷首示意。
「燕琴姑娘,您自去忙您的吧。」孟晟知道菊樂樓在哪兒,也沒想著讓燕琴陪同在旁,他們是來查案的,又不是來找樂子的。況且,這燕琴,誰知道是誰的人。
孟晟如今三十而立,早就過了毛頭小子的衝動勁兒了。雖是出身寒門,但是能夠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很多事兒都是經歷過的。
燕琴笑意盈盈地道:「既如此,燕琴就不叨嘮了,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盡可讓人來尋我。」
她盈盈一拜,便就乾淨利落地離開。裙擺隨風飄動,婀娜的腰肢微微擺動,看得人心神簇生。
孟晟看著燕琴離去的背影,不由地感嘆道:「可真是個美人。」
他笑著看了一眼神情平靜的楚延琛,低低地道:「要不是你來,只怕這位燕琴姑娘還不會出面。說到底,還是你面子大。」
楚延琛聽著孟晟這打趣的話,他笑著搖了搖頭,道:「孟大人,咱們先去看看現場吧。」
孟晟見楚延琛不欲多說,便收了話頭,帶著人往另一頭走去。楚延琛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燕琴離開的身影,他的眼中帶著一抹深思。
蘭亭序雖然發生了命案,但卻並未封閉。蘭亭序的大多數院落都是隔開的,如今不過是將菊樂樓以及連著的客房都封了,由官府的人守著。
楚延琛走進菊樂樓的時候,只覺得一股陰涼的氣息迎面而來。若是說蘭亭序的外圈是炙熱的,那麼蘭亭序就彷彿是一座冰雕的屋子,其中最為陰冷的地方便是這菊樂樓。
楚延琛皺了下眉頭,他沉聲問了一句:「這兒,是用了冰嗎?」
孟晟似乎知道楚延琛的疑惑,他開口解釋道:「蘭亭序里到處都有用冰,所以屋子裡顯得陰涼,不過這菊樂樓好像特別冷。」
他看了一眼門外守著的侍衛,湊近楚延琛的身邊,小聲道:「有流言,說是死者陰魂不散。」
「子不語,怪力亂神。」楚延琛看了孟晟一眼,他入了屋內,屋子裡的血跡還殘留著,只是已然乾涸了。
無論是桌上的殘羹冷炙還是翻倒在地上的東西,全都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屋內的地上還落著些許腳印,想來是當時見到出了命案而入屋的人。
桌上的菜肴經過時間的催化,已經變質了。只是這屋子裡的溫度低,倒是沒有出現什麼異常難聞的味道。
孟晟站在屋子的一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開口道:「桌上的菜肴,都檢驗過,沒有毒。」
楚延琛點了點頭,他邁步順著屋子的邊邊角角繞了一圈,走到桌旁的時候,看著地上的血跡,那血跡深深淺淺的,濺落在地上,形成令人齒冷的畫面。
只是這血跡除了有腳印蹭到的地方以外,倒是半分不凌亂,也就是說這人是一刀斃命,半分掙扎的動作都沒有。
楚延琛蹲下來,鼻息間似乎有一縷極淺的香氣,有些熟悉,只是等他再聞的時候,便又消失無蹤了。他的目光落在桌角旁一絲閃亮之處,那裡浮著一些微末,似冰晶,又似粉末。他從袖口中取出一條幹凈的帕子,將那一星半點的東西籠了起來,而後收回來。
站起身的時候,楚延琛卻是眼前一黑,險些沒有站穩,他扶著桌子,緩了一緩。
「楚大人?」孟晟本是站在一旁隨意地環視,這屋子,剛出命案的時候,他就看過,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故而這一趟也就是陪同楚延琛前來。
他看著楚延琛似乎是探到了什麼不一般的東西,正凝神注視著人,一眨眼就看到人站不穩,驚得他一把竄了過去扶住人。
這時候,楚延琛的面色極差,與先前對比,彷彿是頃刻之間就病入膏肓了。
這強烈的反差嚇得孟晟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要知道這楚延琛身份尊貴得很,新鮮出爐的駙馬爺,若是在他面前出了事,他還不得被某人剝了皮!
楚延琛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一口氣,肺腑間的陰寒盤旋不去,腦中的暈眩還未散去。
他從袖中取出一瓶葯,倒出一枚,服了下去,苦澀的藥味在口腔里漫開,但也讓他萎靡的精神稍顯清醒。
「楚大人,要不,我這就先送你去醫館?」孟晟是知道楚延琛身子不大好,但未曾想會這時候出問題。
楚延琛搖搖頭,在蒼玉山的這段日子,他養得還不錯,故而疾馳回京都未有絲毫不適,不曾想一時之間竟然會又複發痼疾。
藥效發揮得很快,楚延琛剛剛青白一片的面色慢慢回復成缺少血色的蒼白。
「孟大人,這酒呢?也驗過了嗎?」楚延琛指了指桌上的酒壺,低聲問道。
孟晟愣了一下,他看著那個酒壺,面上的神情略微奇怪,而後開口道:「沒有,酒壺裡沒有酒,空空如也。」
楚延琛神情一怔,酒壺沒酒?不,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當時子瑜說過,他不過是喝了一小口,而當時的虞三郎已經是醉了,那不可能繼續喝,這酒壺裡定然是還有酒的。
「沒有酒?」他擰著眉頭,又問了一句。
孟晟想了想,而後確定地道:「確實沒有酒。」
楚延琛拎起酒壺,打開了壺口,果然看到裡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若是說沒有酒,要麼是子瑜記錯了,要麼是有人將這壺酒倒了。
他將空酒壺放了下來,觸碰到桌面,指尖似乎摸到一絲什麼,楚延琛低下頭,指尖又拂了過去,這一次果然是摸到一點點的沙礫感,不仔細觸碰幾乎是摸不到。
他俯身下來,仔細看去,那是極細極細的晶體,似乎是風一吹就沒了。
楚延琛直起身,看向身邊探頭探腦的孟晟,退開一步,開口道:「孟大人,這東西,你之前有看到嗎?」
孟晟沒明白楚延琛說的是什麼,不過見著楚延琛挪開了位置,他便走上前,俯下身,仔仔細細地看向桌面的一角,一眨眼的功夫,似乎有什麼細細的東西閃了閃,他遲疑地伸手摸了過去,卻是沒有察覺出什麼。
他抬眸看向楚延琛,見著楚延琛眼中的深沉,又低頭看了一眼楚延琛那雙比尋常女子還要白皙細膩的手,再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那略顯粗糙覆著薄繭的手,他無奈地笑了笑,這手可比不得楚大人的養尊處優,桌上的東西比粉末還纖細,也難怪他感覺不到。
他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方大紅色的錦綢帕子,對著桌子細細地撫過,而後孟晟小心翼翼地展開帕子,這一次倒是勉強看到沾染在大紅帕子上的若隱若現的白色到幾近透明的晶體。
「這東西」孟晟盯著這帕子上的東西,面色微變,「先前沒有,也或許,當時是我們忽略了。這東西,太微末了。」
楚延琛倒是沒有湊近,他剛剛的痼疾複發怕是與這東西有些關係。
「先帶回去,讓院里驗一驗。」楚延琛擺了擺手,並未有絲毫責備的意思,他指著那方大紅帕子,道,「小心點,孟大人,回去后,你先將手洗乾淨,我懷疑這東西有問題。」
「有毒!」孟晟心頭一跳,險些就將這包好的這一方大紅帕子給丟了出去。
楚延琛一臉鎮定,他搖搖頭,道:「應該不算是毒,若是毒,那麼刑部大牢早就該來信兒,說是虞三郎出事了。具體的,還是回去驗一驗后再說。」
聽著楚延琛這般說,孟晟才勉強將這包好的帕子收回來。楚延琛忍不住對著那方帕子多看了一眼,主要是那色澤太過紅艷。
孟晟感覺到楚延琛的目光,他嘿嘿笑了一聲,道:「這是賤內給我的,這不,今年有點犯太歲嘛,所以你可別笑話我」
楚延琛微微一笑,溫聲道:「孟大人夫妻情深,令人艷羨,又怎麼會笑話。」
「那我們就先回去吧。有些東西,我得回去整一整。」
「好。」
孟晟應了一聲,便隨著楚延琛出門。這時候,他巴不得早點帶楚延琛回去,主要是楚延琛此時的氣色並不佳,雖不若先前那般難看,但也好不到哪裡去。這般模樣,著實是令人擔心。
只是他們兩人才出了菊樂樓,便見著燕琴姑娘在不遠處等著了。
「楚大人,打擾了。有人想見一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