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36
潤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裡的,一路飛奔,回到房裡連喝了兩杯涼水才壓下了心底那股燥熱。落荒而逃,竟是連仙法也忘了用。
雖說長夜寂寥,他也常是天明前才入睡,這是做夜神時養成的習慣。但這一夜,確實格外難熬。
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都是鄺露醉酒後的模樣,緋紅的小臉,嬌艷的唇,勾人的淚痣,以及胡亂瞥見的瑩潤如玉的白皙和柔軟。
身體燥動不已,他一貫清心寡欲,從未如此失控,一夜悸動,夢裡是他從未有過的臆想與瘋狂。以至早上醒來時,一身熱汗,粘膩不已。
潤玉施了個清潔術,那一室狼狽瞬時消失不見,好像連同那些羞恥的心思與慾念一起,難尋蹤影。
只是,魘獸還伏在塌邊睡得香甜,獸角微微晃動著,頭上浮著一顆夢珠。潤玉輕輕撇了一眼,頓時不自在地轉過了頭,耳朵通紅,一揮袖,把那顆夢珠收入了乾坤袋中。
……
宮殿另一側,鄺露揉了揉太陽穴,悠悠轉醒,頭還帶著些宿醉后的疼痛。她睜眼看著房頂,昨夜的片段零星映入腦海。
她與陛下去了人間的上元燈會,放了花燈,陛下甚至還給她買了個花環,跟上次回天界時掉落的那個一模一樣。陛下竟記得嗎?或許,是巧合吧。那個花環被潤玉取下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鄺露一轉頭就看見了。
後來,後來他們去了酒樓,自己,好像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自己好像又看見了殿下,甚至湊了上去……
不,不會的!鄺露又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陛下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近身的,又怎會忍受自己親他?大概是真的醉糊塗了,做了個美夢吧。
打開房門,衛兒已經在外面立了多時,見鄺露出來,連忙問道,「仙子醒了,現在可有不適?昨夜陛下抱你回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仙子怎麼了呢……」
鄺露跨出門檻的腳一頓,而後故作鎮靜地問道,「你說,昨夜陛下是抱我回來的?」
「是呀,」衛兒答得乾脆,「走的時候還吩咐我們守好仙子呢!」
鄺露腦袋嗡嗡作響,難道,不是夢嗎?
那,她該如何面對他。
以前還能說服自己,只要能陪在他身邊,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他平安康樂,順心遂意,即使永遠當他的下屬也甘願。
可越來越靠近他,甚至在享受了他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些許溫柔后,她又如何能守住自己的這顆心,不再奢求呢?
與其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如及時止損,保留最後的體面。
從側殿到七政殿這段路,她走過無數次,可這次,每一步,她都走得煎熬。
潤玉見到鄺露的一瞬間,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不敢直視。
「感覺怎麼樣?可醒酒了?」
「多謝陛下關心,已經好多了。昨夜鄺露飲酒失態了,若是冒犯了,望陛下海涵。」鄺露躬身。
確實有些失態了,換作平常,鄺露是萬萬做不出那樣的舉動的。可潤玉卻不覺得被冒犯了,他只是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無妨,並沒有冒犯。」
鄺露卻並沒有聽出另一層意思,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接下來要說的話上面,
「鄺露有一事想向陛下稟告。」
見鄺露如此鄭重的模樣,潤玉道,「你直說便是。」
「鄺露跟在陛下身邊數百年,自覺受益良多,陛下的教導和提攜,鄺露沒齒難忘。如今……」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進來的月下仙人和彥佑打斷了。
「叔父怎麼來了?」潤玉問道。
「老夫此次前來,是帶著其他大臣的囑託來的。」丹朱捋了捋鬍子,繼續說道,「陛下遲遲不立天后,更無所出,眾大臣都很著急。近日,有風聲傳來,妖族大王想與天界聯姻,是以,陛下不得不考慮終身大事了」
一旁的彥佑補充道,「若是陛下無中意的天后人選,那妖族,勢必乘虛而入。妖界和天界相安無事多年,可妖族蠢蠢欲動,若是無理由的拒絕,怕是不好善後。」
又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鄺露,問道,「不知上元仙子,有何看法?」
潤玉也看向鄺露,想聽聽她怎麼說。
立天后嗎?是啊,他總是要有天后的,縱使他心裡已容不下其他人,可身為天帝,不可能一直孑然一身,無所出。
「陛下確實該立天后了,」鄺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毫無破綻地說道,「天帝陛下不能無後,六界也不能後繼無人。聽聞妖族公主蕙質蘭心,相貌無雙,與陛下應是般配。」
「你也覺得,本座應該取個妖族公主聯姻?你明知妖族居心剖測不懷好意……」
「若陛下不喜歡妖族公主,天界也有許多能幹的女仙,陛下可以……」
「夠了!」話還未說完,便被潤玉冷冷打斷,「本座竟從不知,你也是這樣想的!」
丹朱和彥佑面面相覷,這場面,怎麼跟他們想象的不一樣?但也深知,接下來的話,是不好再聽了,於是紛紛告退。
殿里又只剩下潤玉和鄺露兩人。
靜默幾秒,鄺露還是先開口了。
「等陛下迎娶天后之後,鄺露想離開璇璣宮,四處去走走。」
這句話猶如驚雷在潤玉耳邊炸開,忽視掉心裡的那抹不安和慌亂,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鄺露,「你要離開?」
「不是離開,」鄺露回道,「我曾發誓,一生追隨陛下,死而後已。我永遠效忠陛下,只是如今六界安定,鮮少會有戰事。玄洲封境我卻極少去,也該好好打理了。等陛下大婚後,我便回玄洲。」
整個大殿氣壓都低了下來,一股冷氣在空中蔓延。潤玉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面上卻仍舊不顯,「你這是,下定決心了?」
「衛兒她們早已熟知陛下的習性,會把陛下照顧好。曆法農時我也會繼續修訂,若有政務,玄洲與璇璣宮書信來往也很便捷……」
「我竟不知,你已想得如此周全。」潤玉看著鄺露,眼角緋紅,「就連你,也要棄我而去嗎?」
看著這樣脆弱的潤玉,鄺露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可很快就壓下來了。趁著現在她還有一絲理智,還保留著一絲尊嚴,這樣體面的離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鄺露永遠站在陛下這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是,日後會有天后娘娘累著陛下,陛下不會是一個人。」
長時間的沉默,無聲的對峙。
「好,我准了。」潤玉說道,他看見了她眼裡的堅定與決絕。她是那樣倔強的一個人,一如當年她來璇璣宮,一往無前一腔孤勇,如今走時,也是乾淨利落,毫不動搖。
聽到這句話,鄺露說不失落是假的,她努力忽視那一抹酸澀,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多謝陛下成全。」
潤玉看著鄺露,眼中晦暗不明。在鄺露轉身的瞬間,眼神卻冷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她,那抹慌亂被偏執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