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37

  鄺露本以為，話已經說清楚。儘管捨不得，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她放不下陛下，也依舊深愛那條受盡磋磨冷心冷情的龍，只是今後，她不會再時時陪在他身邊了。她會在另一方，為他分憂，替他祈福。

  朝會時，當諸位大臣提起選天后之事時，天帝陛下靜默不語，看著台下爭論不休。有的大臣認為應該與妖族聯姻，穩定兩界關係，結秦晉之好；有的仙君則以為妖族居心不良，不能壯大其勢力。

  爭來爭去，喋喋不休的，是天界地位的穩固，六界的未來，兩界的邦交，全無一人在意，天帝陛下是否喜歡。陛下是否願意娶一妖族女子，用自己的姻緣，換兩界和睦。

  這一刻，鄺露深切地感到帝王的悲哀，即使身為天帝，也有無可奈何之事，身居高位，但也將自己高高束起，任那些仙官的冠冕堂皇之詞磋磨。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讓他一人面對以後的路，無人會在意他的喜樂悲傷，懂他的身不由己。

  「說夠了嗎？」潤玉出聲，深色如常，不辨喜怒，卻盡顯帝王之威，清冷的聲音中含著無盡威壓，大殿里一時無言。

  見狀，潤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詔書，「月下仙人，你來念吧！」

  丹朱接過，一眼掠過，有一瞬地驚訝，又立刻收斂起來，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桿，底氣十足的念道，

  「上元仙子鄺露，素有柔明之資，懿淑之德，人品貴重，性資敏慧，內外皆修，故立為上元天后。」

  話音剛落，大殿鴉雀無聲。眾仙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雖說天界早有謠言，上元仙子傾慕陛下已久，可這數百年，陛下都未曾表態，大家也都以為是她一廂情願。如今，這立后的聖旨如平地驚雷，讓人一震。

  要說不滿，上元仙子隨著陛下歷經風雨，外能征戰沙場，內能治國理政，文武兼修，才德俱佳，出身高貴，無可挑剔。但，這個時間宣布，總讓人，感覺怪怪的。

  還是月下仙人先開了口，語調上揚，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遍大殿，「恭祝陛下，上元仙子，喜結連理！」

  緣機仙子和太巳仙人也隨後說道，「恭祝陛下，上元仙子喜結良緣！」

  見狀，其他仙官也紛紛道賀，一時倒是喜氣洋洋一片祥和。太巳仙人摸了摸鬍子，心滿意足的咧嘴笑了，心道月下老兒果不欺我，笑呵呵地接受著其他仙家的祝賀。

  鄺露卻無比震驚，她原以為，今日等來的會是陛下立后的消息，以及自己請辭的消息。可是……

  鄺露抬頭看向潤玉，他高坐御台，神情冷漠，俯視眾生，高傲又孤寂，冷漠又淡然。四目相對，他眼中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

  回到璇璣宮后，衛兒等仙侍立即上前來向鄺露道喜，「恭喜仙子！」

  看向那一張張洋溢著興奮和喜悅的臉，鄺露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消息竟傳得這樣快嗎？

  她轉頭看向潤玉所在的七政殿，端起泡好的茶，走了過去。

  在聽見鄺露腳步聲的那一刻，潤玉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向手中的摺子。

  茶托放在案上，茶杯發出輕微的響聲，在落針可聞的大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陛下，請用茶。」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說完，鄺露退到潤玉面前，躬身道，「鄺露有一事不明，請陛下賜教。」

  潤玉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茶，淡淡道，「你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為何，」鄺露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潤玉，「陛下為何要立鄺露為天后？」

  明明，她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了，準備瀟瀟洒灑地離去。

  潤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開口道，「天界需要一個天后，我也需要一個天后，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不是嗎？」

  最合適的人選？

  鄺露苦笑，確實是。她是最熟悉陛下之人，數百年的陪伴，著實比旁人多些情分；她又是最忠於陛下之人，朝政內務，都能處理妥帖。

  詔書已下，昭告六界，已無更改的可能。她也斷斷做不出讓他為難之事，只得接受。

  鄺露拜向潤玉，「鄺露必定好好輔佐陛下，處理好天宮事宜，垂範六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聞言，潤玉的眼瞼微斂，遮住了其中的驚濤駭浪，卻沒有接話。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為妻，只需兩情相悅，琴瑟和鳴。為臣，才需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兩人都是聰明人，都懂得言外之意，只是誰都沒有說破。

  鄺露想著，無非是擔個天后的名頭，與她之前的事務無二，左不過是個虛名。若是能一直這樣陪著他，便這樣陪著吧。

  仙途漫長，她捨不得他一人過。

  潤玉卻是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就連嫁給他，也不願意了嗎？可是，他不願意放她走。無論如何，她都要留在自己身邊！

  就算手段卑劣些，那又如何？她，只能屬於自己。歲月悠長，總有一日，她會願意的。

  香爐中的煙氳氤纏繞，處理著手上事務的兩人，卻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