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昭昭日與月8
樓家。
自何將軍一家滿門戰死，何將軍遺言將何昭君託付與樓垚開始，樓府便不得安寧。
樓太傅與樓大夫人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為了樓家名聲與在陛下心中的形象，樓太傅從不輕易表態，樓大夫人出口也多是些冠冕堂皇之詞。
可苦的是二房。樓二夫人因著何昭君總是頤指氣使，對著樓垚大呼小叫，對這樁婚事本就不喜。好不容易跟程家定了親，卻遇上這樣的事情。樓犇和王延姬一向心疼弟弟，可也無計可施。
至於樓垚，遇上程少商是他這十幾年中最快樂的事情，也是他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他不想退，也不願退。可二房自小被大房打壓，處處事事受限，連自己的婚事也要受他們的指手劃腳。
可他不願放棄少商，不管再難，他都不願意。從廷尉府回來那天，不知道何昭君與少商說了什麼，她不願見自己。他在程府門外等了許久，直到被兄長拉回府里，少商也沒有見自己。
他原本想著，每日都去，少商一定會見他的。
但第二日，大伯父下朝回家，帶來了何昭君主動退出，文帝成全他與少商的消息。
他一時又驚又喜，拉著兄長一遍又一遍的問著，「阿兄，我可曾聽錯？」
樓犇不厭其煩地回答著，幾人都沉浸在喜悅中，並沒有理會一旁臉黑的不行，冷哼了一聲離開的樓太傅。
他想，上天還是眷顧他的。他現在就想見少商，一刻也不想等。
馬車跑的飛快，一瘸一拐走到程府門口時，他甚至都等不及通報，跟著門口小廝一同進了院中。
院子里，程少商和程少宮，程頌正在一旁討論著什麼東西。見到樓垚，程少商驚喜出聲，「阿垚，你怎麼來了？」
樓垚一瘸一拐地走向程少商，眼神專註而熱烈，連一旁的少宮程頌等人也忽略了。幾人見狀，識趣地默默退出了庭院。
「你的腿可好些了？」被樓垚看得有些不自在，程少商忙轉移了話題。
「無妨。嫋嫋，你可知，陛下決定成全我們。」樓垚一步步靠近。
「我適才聽阿父阿母說了，本想著去尋你，可阿母不讓……」程少商道。
「那我便來找你。」
一日不見，樓垚突然這樣熱烈而直白，程少商有些不習慣。大約，是因為聽到好消息的緣故吧！
「既然我們之前已經沒有了阻礙，嫋嫋，你之前說的可還算話？若以後我做官外放，我們便一同守護一方百姓，你管建造生產，我為你管後勤。」樓垚迫不及待地想要確認，昨日嫋嫋的態度仍讓他心下有些不安。
「當然，阿垚，我說過，我只想與你過自在隨心的日子。日後，我想造機關，建房屋，幫百姓顧良田……你也定會是一個好官。」少女白白糯糯，神采飛揚，提起未來，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充滿著無限嚮往與期盼。
「好，嫋嫋，我說過，只要你不離，我定不棄。此生，唯你一人而已。」樓垚看著程少商，堅定地說道。
兩人對視，一人笑靨如花，靈動可愛，一人笑得憨傻，卻又讓人如沐春風。
良久，程少商突然問道，「何昭君，怎麼會突然成全我們？」
這個問題，樓垚也沒想明白，他思考了片刻，「大概，是她想通了吧！」
「嗯，但願吧。阿垚，何家只剩她與幼弟，她日後的日子定也是不易。既然她並未為難我們，往後，我們也儘力幫她一把吧！」
何家父兄對樓垚照顧頗多，對何昭君，雖做不成夫妻，但兄妹之情也有一二分，況且她已主動放手，他們幫忙也是情理之中。
樓垚也同意，溫聲道，「只要她不再來找你麻煩，我定不會不顧念舊情的。」
「嗯。」程少商點了點頭，前兩日籠罩的烏雲散去，又變得明媚起來。
「西市新開了好些點心鋪子，我帶你去吃吧。你這幾日悶在家中，一定會喜歡的。」
「好。」
對於程少商來說，兒時受的凍、挨得餓，已成為一生的陰影。她如今只想，和阿垚外放后能快活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研究機關建築，生產之事，也能讓一方百姓免受飢餓嚴寒之苦。
兩人在店裡坐下，小二端來一盤顏色形狀不一的糕點，看著就讓人垂涎三尺。
程少商拿起一塊糕點，合齒咬下，滿口生香，甜而不膩。
「阿垚，這也太好吃了吧！你是怎麼發現的？」口中還咬著糕點，程少商說話有些不清，軟糯糯的。
樓垚抬手把她嘴邊的細屑擦去，才笑著開口，「無意間聽其他人提起的，便來試了試，我知你肯定會喜歡的。別急，慢慢吃，都是你的。」
對於樓垚來說，陪程少商做她喜歡的事，看著她笑，就很滿足了。
他不是長房，也不是長子，歷來不受重視。逆來順受溫順乖巧慣了，他也以為，自己會這樣平平淡淡一生。
可他遇見了程少商。
那個會在他被其他閨女嘲笑時仗義執言，會誇他聰明能幹，會維護他的小女娘。她就像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命，教會了他勇敢，教會了他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驊縣一行，他看到了戰火的殘忍，倒塌的房屋，無助的百姓。他也深刻明白了「大丈夫立世，當無愧於天地」的道理。
他想，遇見程少商，是他一生之幸。
程少商依舊開心地吃著糕點，腮幫子像倉鼠一樣鼓起，她把最後一塊塞進樓垚口中，又對著外面喊道，「小二，再來一盤！」
樓垚想，這便是他一直追尋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