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難
西南雲府多城寨,浮雲寨正是烏山一帶最大的城寨。
它建立在濡水上游處,一座荒瘠的山坡上,以高大而複雜的木質欄珊為牆,佔地百十餘里,其中人口多達數萬之眾。
當陸山與萬東林領著各自家人來到浮雲寨門前,這座城寨已經處於封閉狀態。
寨門前的竹制弔橋已經高高拉起,欄珊木牆上有弓手持弓而立,駐防寨兵在兩側木質箭樓上冷漠凝視。
寨門前的濡水河流成了阻攔外界的關卡,許多從周圍村子前來避難的人聚在此處,紛紛攘攘的如螞蟻窩一般。
「怎麼辦?」陸老爹急得滿頭大汗。
陸山望著這一大片擠在一起的人,他本能的感覺到一種焦躁不安,可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到避難的好去處。
這時候萬東林提議道:「我們去北三峰的桃瘴林,那裡應該可以躲避赤義軍的襲擾!」
「你確定?」陸山問道。
桃瘴林的確可以避難,但那地方鳥獸絕跡,瘴氣橫行,沒人能夠在其中生存,更別提避難了。
萬東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點頭道:「我確定,阿山你就聽我一次。」
「好!」
既然萬東林沒有說明原由,他也不會追問下去,這個時候唯有相信這個相處多年的朋友。
一行人馬不停蹄的跑向北三峰,考慮到隊伍里的老弱婦孺,陸山特意從一位老漢手中買下一輛板車。
可惜只有板車而無拉車之驢,陸山二人只能以身作驢,拉著板車在碎石路上艱難前行。
「二位小哥,二位小哥!」
這時道左一胡茬大漢跳到板車之旁,這大漢在寒溫下坦胸露乳,顯然有一身不俗的內勁功夫。
胡茬大漢抱拳道:「二位小哥,可否幫某家避開匪亂。」
那胡茬大漢見面前二位小道士一副沉默,又道:「某家烏山開碑手蓋雲天,二位小哥只需捎帶我一路,必保二位一路平安。」
「好,一起!」
陸山不想多說話,這時候多說一句就是少一分逃難時間。
蓋雲天還算上道,主動攬活板車的活計,一身驚人氣力拉得板車如奔馬。
陸山與萬東林相視一眼,隨即運足內勁在前面帶路。
「哈哈!二位小哥好輕功。」
這蓋雲天拉著板車,還能分出心神講話,這份內勁修為讓陸山側目不已。
大約趕了二三里地,陸山那若有若無的內勁便無以為繼,這還是在他偷偷吞服藏在舌根下黃芽丹的情況下。
萬東林雖然氣喘如牛,但陸山心知自己是不如他的,真不知道他如何修鍊成這一身的內勁。
「先停下休息!」陸山提議道。
陸山看了看周圍環境,他們大約抵達烏山之峽,在南四峰和北三峰之間的地界,這裡已經人煙罕至,枯黃的雜草叢漫過人腰。
「二位小哥,你們可帶了桃牌!」蓋雲天放下板車,揉了揉酸脹的手腕道。
萬東林晃了晃手上的藤鐲子,「我帶了雞血藤。」
「我有坊中發放的硃砂袋!」陸山摸了摸腰上的小布袋道。
「哦!」蓋雲天看了看陸山腰間的袋子問道:「小道士,你可會符咒之術。」
「不會!」
陸山搖了搖頭,他瞥了一眼蓋雲天脖子上掛著的桃牌,方正的木牌上刻畫著扭曲的紋路。
這世界對鬼神敬而遠之,無論老幼皆攜帶辟邪之物。
陸山不清楚為何蓋雲天突然問起這個,此時已經夕陽西下,這茫茫枯草叢間似乎多了一絲陰冷氣息。
「呼~呼~」
蓋雲天拿出火摺子吹了吹,將四周的雜草叢點燃,待燒成一個大圈便將之撲滅。
萬東林想上去幫忙卻被攔住,「別,小哥你還是歇著,這燒火也是有講究的。
風大容易成災,風小又無法燃盡,我們這些跑江湖的才會這些風餐露宿的手藝。」
「我們?」陸山低聲細語道。
「哈哈!小道士真是警惕,當初我這般年紀有你這份玲瓏心,這雲府江湖中也該有我蓋某一席之地,可惜…」
蓋雲天說著說著便意興闌珊起來,隨後便自顧自的拾撿柴火。
蓋雲天這番做派倒不像是心思叵測之輩,陸山也不細究他的話語,他需要打坐調息,好回復他那微薄的內勁。
服下一枚黃芽丹,內勁如抽絲一般自丹田湧現,他的呼吸由緩慢細柔逐漸達到深長,若有若無,好似龜息。
下丹田內勁開始車河搬運,逆督脈而上,沿任脈而下,通尾閭、夾脊、玉枕三關,不過他內勁並不強勁,在尾閭關便無法再通行下去。
「呼!」
陸山吐出一口濁氣,內勁在經脈中運行極大緩解肉體的酸脹感。
如果內勁能夠進行完整的車河搬運,也就是小周天,那麼這內勁功夫才算是登堂入室。
據陸山所知,坊中那李容師兄便是成就小周天,目前正在通十二正經,以求大周天之成就。
陸山望著正在點燃篝火的蓋雲天,不出意外他應該成就小周天,如此體內內勁周流運轉,方可抵禦北風之月的低溫。
不遠處,陸老爹正安撫著兩個稚童,阿母在一旁小聲抽泣,不時擔憂的看陸山兩眼。
萬東林正扶著老母坐在篝火旁取暖,在他身邊還有一蒙著紅面巾的女子,這應該是他那位進了雲雀館的姐姐。
星斗已佔據夜空,一輪毛月正掛在天際,周圍不時傳來不知名野獸的低呤。
「咕咕!」
惱人的貓頭鷹不知蹲在哪一顆老樹上叫著,這讓陸山無法靜心坐忘,一時間雜念紛飛。
「此方世界多有玄奇,我本應當蟄伏於坊內,耐心打磨內勁與劍技。
奈何!世情不隨我願,外有兵亂,內有人禍,也只能隨波逐流。」
想到此處,陸山又忍不住嘆息幾聲。
一夜無話,等到黎明時分,眾人各自沉默著收拾細軟,準備趕路。
陸山登上一小坡,眺望遠方,只見視野之內皆是茫茫的高草地,偶爾幾點綠色點墜其間。
「嗯?」
微弱的振動自地面傳來,如若不是將警覺性高,真注意不到這動靜。
當陸山手指地面,那蓋雲天先是神色一驚,而後耳貼於地,凝神細聽地面傳遞的振動。
「赤義軍的鐵袍騎!」
天光初升,暖洋洋的晨光灑遍大地,讓人體升暖感,但蓋雲天話語一出,陸山只覺周身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