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蠻
「陸小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野桃林中，蓋雲天坐在樹墩上詢問道。
他的肩胛骨重新接了起來，只是那條傷臂怕是保不住了。
「我會帶他們上翠雲峰！」陸山望著篝火旁的人影道。
蓋雲天清楚陸山所說的他們必然不包括這些山蠻，蒼國向來瞧不起南荒的蠻夷部族。
「陸小哥，青提觀向來沒有收留流民避難的傳統，而且如今匪寇佔山為王，返迴路途遙遠，還是暫時留在這烏山之峽。」
陸山不是不清楚這道理，但這烏山之峽實非久留之地，況且那老山猴的威脅還在，他如何敢久居此處。
蓋雲天看出他的擔憂，指了指不遠處忙碌的山蠻眾，「瞧見沒有，山蠻雖然粗鄙，但這山林生存的本事卻強過我們不止一籌。」
「好，聽你一次！」
陸山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如此道。
蓋雲天拍了拍陸山肩膀，隨後拖著傷軀與那些山蠻商量。
夜露深重，陸山需要不斷往篝火中添柴木，如此才能維持溫暖，驅散寒夜低溫。
一個臉上滿是褶皺的老蠻人坐在陸山身邊，他有嚴重的駝背，不得不時刻拄著一根拐杖。
「蒼人，我的避瘴之法可以讓我們在桃瘴氣中生活半月，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陸山聽聞此消息，面容並未露出喜色，他只是揉了揉酸腫的手腕。
「偉大的原天在上，我以祂的名義起誓，必沒有欺騙你們。」老蠻人信誓旦旦道。
「桃瘴林中可不止瘴氣，還有虎豹豺狼…」陸山說道。
老蠻人鬆了口氣，「蒼人，你放心，我有百蟲蠱法，可驅散諸獸。」
陸山眼皮一跳，早就聽說南荒的蠻人擅制蠱，卻沒想到眼前就遇到一位。
「你這蠱可能殺人？」陸山忽然問道。
老蠻人搖頭，「如能殺人，早在猴洞中我便施這蠱法。」
「也是！」
翌日，天剛蒙蒙亮，眾人便收拾家當繼續趕路。
萬東林的老母已是神情恍惚，狀若痴人，連喪二子女，這位老母親的精神徹底崩潰。
陸山的阿母拉著幼兒幼女伴在其身旁，她也是強忍悲傷。
峽谷幽深，眾人行有七八里，周圍氣溫開始升高，草地間的水塘多了起來，淺淺的水塘帶著碧綠色，上面霧氣繚繞。
老蠻人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巴掌大小的方匣，這方匣以陶土燒製成，表面成啞光磨砂狀，其上更有密密麻麻的孔洞。
陸山曾聽觀中道士說過，這桃瘴林中的瘴氣妖異，其它地方的瘴氣是發於春末，斂於秋末。
獨獨這桃瘴林中的瘴氣是四時不絕，而冬春之季更甚，瘴氣如雲如煙，蔽之為瘴毒雲罩。
「嗡！」
老蠻人突然口中發出獨特音律，好似群蟲亂舞之音，令人心煩意亂。
隨著老蠻人的聲音，周圍山蠻隨音而動，身上獸牙、貝殼等物發出咔咔響聲。
那老蠻人手中小方匣似乎抖動一下，匣蓋孔洞有氣迴流不止。
周圍飄蕩於水塘上的霧氣吸納進方匣孔洞，周圍視野頓時一清。
有這老蠻人的奇異方匣開路，眾人得以深入桃瘴氣。
一內凹盆地處，眾人拾柴造火，奇異方匣置於中央，瘴氣在周圍形成漏斗狀，其被一點點攝入其中。
陸山仰視天空，瘴氣果如雲煙將峽谷罩住，那些野桃樹反季節的開出爛漫桃花，桃花成紅綠一色。
「老丈，你這百蟲蠱法能授外人嗎？」陸山盤坐枯木上問道。
那老蠻人停下口中奇特音律，露出一口黑牙道：「我這一支名為螢火蠻，並不似那些大蠻排外，況且你與我部又有救命恩情。」
「哦！」
見這老蠻鬆口，陸山眼睛一下子亮騰起來。
「不過！」老蠻人搖了搖頭，「不過我並不能授予你完全的百蟲蠱法，那是對原天的不敬。」
「那您的意思是？」陸山忐忑問道。
「我可以贈你一頭異蟲，此蟲埋入你皮膜內，日夜吞食油脂肥膏，可助你增益氣勁。」老蠻人笑呵呵的道。
在一邊旁聽的蓋雲天露出驚懼之色，他看老蠻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厭惡起來。
不同於山蠻，蒼國的士人對於巫蠱之術素來不喜，這也影響到江湖武人。
「南荒山蠻，莫要使你邪術，小心蒼國的秘錄司。」
「嘿嘿，雲府之地向來是蒼民與山蠻雜居，秘錄司可管不到這裡。」老蠻人發笑道。
蓋雲天嘟囔了幾句，最後乾脆離他遠遠的。
「怎樣？蒼人，你決定好了。」
陸山對植入異蟲倒沒什麼抗拒，畢竟前世皮下晶元概念盛行，但他唯一擔憂的是某些副作用。
「我需要注意什麼？」陸山問道。
「吃！」老蠻人如此說道。
「它唯一的缺點就是讓宿主消耗大量皮下油膏，所以你必須大量進食，以供應它的日常所需油膏。」
看著陸山眉頭緊皺，搖擺不定的模樣，老蠻人又道：「我可授你一道祭煉口訣，你可每日祭煉，等精神交感便可驅使自如。」
聽聞此言，陸山大喜道：「多著老丈之恩！」
「不，你得此蟲，你我便已兩清，他日相見你是蒼人，而我是山蠻。」
說著老蠻人兩指摘開陶土方匣之蓋，上面漏斗狀瘴氣依舊高高垂下，這方匣內只有一通體熒光的蠱。
蠱若蝗蟲，蟲腹極大好似蛛囊，它趴在匣內鬆軟土壤中，身上熒光忽閃忽閃的。
老蠻人食指與中指併攏，口中再度發出特殊音律，那蠱得到指令，腹囊擠出一顆米粒狀蟲卵。
一把短刃在陸山胸膛輕輕一劃，竟沒有一絲血液滲出，老蠻人利落的將蟲卵往皮膜下的口子里一塞，隨後又用漆黑的藥膏塗抹，再在胸口纏繞麻布。
「切記三日內胸口不要觸碰，睡覺需要平躺。」老蠻人叮囑幾句，又傳授孕養訣竅以及祭煉口訣。
蟲卵植入皮膚下並未給陸山帶來任何異樣，按照老蠻人的話，這卵的孵化需要半月之功。
老蠻人看著無一絲恐懼的陸山忍不住說道：「如果你福澤深厚，這異蟲或可化而為蠱。」
陸山默然不語，蟲化蠱相當凡人借假修真，那是化一切不可能為可能，是不可遇的奇迹。
陶土方匣中的蠱似乎有些萎靡，老蠻人笑呵呵的召開一位年邁族人，隨手祭祀刃割開其咽喉，血液噴射進匣中。
匣中土壤在血液浸泡中化為泥漿，蠱在其中鑽進鑽出，好似一條赤色泥龍。
陸山嘴唇緊緊珉住，不發一語，一旁的蓋雲天眼中似有怒氣，但也沒出手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