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紅衣
店小二把酒樓里今天僅有的一點吃的端上來,他以為今天不會有客人來,酒樓也沒有打算準備什麼食物,才把住宿的客人全部打發走了,正準備關門,還沒過一會兒,少年就回來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少年是外鄉人,不知道他們這裡的規矩,所以又回來了。
菜一上桌,管他饅頭鹹菜,人一旦餓了,什麼都是山珍海味。
林溪狼吞虎咽地吃著,吃相簡直是不堪入目,即便是多年在酒樓打雜的店小二也從沒見過這個陣仗,一時間獃滯在林溪旁邊,不知所以。
靈氣消耗的太多,體力也消耗了一大半,不大吃一頓怎麼行?
「小哥,那個謝凡把昨天的飯錢付了嗎?」林溪吃著吃著突然問道。
店小二臉一黑,這是哪壺不該提哪壺啊?他不想惹事連忙回答道:「付了,付了。」其實沒有付,就算是有人回來付錢,估摸著他們也不敢接。
林溪哦了一聲,又問道:「小哥,我昨天壞的桌椅多少錢,算清楚了沒有。」
店小二真不知道該這個說這個少年了,現在是付不付錢的問題嗎?他覺得這個少年還不知道自己攤上麻煩了。
其實與謝凡在這裡爭鬥,林溪刻意地將他扔出去打鬥就是為了不誤傷酒樓里的人和東西。
他一直對店小二以「小哥」稱呼,是他覺得店小二對他不壞,至少在人人自保的時候,他能來提醒自己,真的很難得了。
「小公子,實話告訴你吧,在這裡得罪了他們的,沒一個討的了好果子吃。你是外鄉人,不知道這裡的規矩,趁他們還沒有來找你,你趕緊走吧。」店小二說著,他沒有提桌椅毀壞的事情,一直把重點放在關於林溪的話題上,他希望少年能聽他的話快點走。
林溪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答非所問地說道:「小哥,你吃飯了嗎?反正今天酒樓里沒一個客人,要不一起吃了?」
店小二徹底服了這個少年。得,說了半天,這個少年完全沒有在意。
林溪見店小二沒有說話,走到他旁邊給他挪了一個板凳讓他坐著一起吃飯。
酒樓里的夥計一輩子都是在伺候著別人,哪裡被別人伺候過,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少年,他怎麼受得了。
所以店小二剛一坐下就不習慣地站了起來,嘴裡一直念叨著一些客氣話。
林溪笑著:「酒樓里沒有其他人,一起吃一頓飯又沒什麼,就當作朋友聚在一起吃吃飯,我想李掌柜也不會為難你什麼。」少年是真把這個店小二當作朋友,並不是什麼客氣話。
店小二一生對他人恭恭維維的,哪裡有什麼朋友?說白了,別人不願意與這種一天到晚擺著一副假笑的人沾上邊,現在一個少年把他當作朋友對待,是少年年紀太小還是其他原因?
店小二看著少年,想著對方出手大方,武功又好,估摸著是個大家勢力的子弟了,現在就是這麼一個公子哥要與他做朋友,他不禁鼻子一酸,但還是忍住了眼淚。
雖說對方是一個少年,但他不在意。要知道在這裡吃飯的孩子就不在少數,能來酒樓的孩子,哪個家裡不是有頭有臉的?他們當然也瞧不起自己,只是把他當作跟家裡一樣的下人罷了。
林溪見狀,起身直接坐在店小二旁邊的位置,然後拍拍板凳。
店小二眨巴了幾下眼睛,破天荒地罵了一句:「媽的,被掌柜的看到又要扣工錢了。」聲音很小,但少年卻聽得很清楚。
桌子上除了花生米,涼拌黃瓜這一些生菜外,就一盤熟牛肉,也沒有其他的了,他們給少年上的食物也只是應付應付,沒有想過少年真的會坐下來吃飯。
沒辦法,菜不夠,酒樓里的酒總是有的,林溪搬來一罈子酒,李掌柜在那裡看著他們,沒有理會,只是輕聲罵咧一句:「明知道自己沒多少個子,還要去裝大爺,今天看我不扣光你的工錢。」
李掌柜總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這樣罵罵咧咧后,那就真的沒事了,怕就怕他一言不發,安安靜靜,那樣的話就真的出事了。
從來在酒樓里少有言語的店小二對著少年叨嘮個不停,一大把的辛酸事說給少年聽。
像他們這樣酒樓里的夥計心裡話能說給誰聽?送給掌柜的聽,少不了一頓罵咧。說過家裡人聽?估計他還沒有成家。還不是自己埋在肚子里,可能這輩子就爛在肚子里了。
今天好不容易酒樓不營業,少年又願意聽他講,他當然要說個盡興。
「我說小公子,你的酒量是真的好,幾杯幾杯地下肚跟沒事人兒一樣,怎麼練的?」店小二已經喝了很多杯,自己都有點暈乎乎的,少年連臉都沒有紅。
「小時候喝米酒長大的,這點酒當白水喝就行了。」林溪笑著。
其實他是運轉呼吸法在控制體內的酒精,有呼吸法的加持別說一罈子酒,再來多少都沒事,只是喝多了會漲肚子。
店小二沒有在意,他又舉杯,非要喝贏這個少年,又是幾杯酒下肚。
「小公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趕緊走嗎?」店小二喝了幾杯,突然問道。
林溪不解,隨便回答一句:「怕他們來報復我?」
店小二這樣問,林溪覺得一定有什麼事情,俗話說酒後吐真言,沒什麼事情他也不會重複著問一個問題。
「其實在之前,付家人是很好的,而付老爺在我們這裡算得上是大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那位大善人非要將一些仙長引到這裡來。」店小二眼睛都紅了,這不是醉酒的樣子,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如果說這句話沒什麼讓林溪吃驚的,那麼店小二接下來的一句話足以震驚少年。
「那些仙長,我呸,他們是什麼東西?一句話不對就殺人,完全不把我們當人看,動不動都打罵我們,更有些水靈的姑娘都被他們硬生生地搶了去。說實話,我真想在酒里下毒,殺了他們。」店小二這次是吼了出來。
林溪大驚,如果不是店小二激動地吼出那句話,他都會以為自己聽錯了。
下毒有什麼用?頂多就是讓修士肚子痛那麼一下,而店小二呢?
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些人是多久到這裡的?與付家到底是什麼關係?」林溪連忙追問道。
店小二人已經喝醉了,哭喪著臉,雙手掩住臉龐,李掌柜見狀連忙趕過來就要拉走他。
「小公子,酒後的話不能當真,不能當真,他這個人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沒有一個正經。」李掌柜給少年連連賠不是,最後也沒有讓店小二多說一句話,就把他拉到客房裡去睡覺了。
李掌柜明顯也知道些什麼,可能是不想惹上麻煩,既然他不願意說出來,林溪自然也不會一直問。只是從現在開始林溪覺得這個地方的事情真的不簡單。
看來旁邊街道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從店小二的話語中不難聽出,類似街道的事情經常發生,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林溪實在幫不上什麼忙,連安慰他們的一句話,也是如此的難以開口。
修士,究竟什麼才叫修士,林溪看著哭喪著臉的店小二,心中不禁一酸。
這裡還有一壇沒有喝完的酒,少年皺皺眉,沒有再喝,再喝也沒意思,一個人就不叫喝酒了,那叫做消愁,沒有必要的事情。
林溪將酒罈子封好,心想可不能浪費,拿出一直帶著卻不知道有何用處的那支有了年代的筆,「唰唰唰」地寫了幾個字:此酒已開,贈予有緣人。
寫完這些,林溪得意地點點頭,把這罈子酒搬到酒樓里最醒目的地方,就匆匆回來自己的房間了。
進入房間以後林溪將門關緊,窗戶半掩,覺得還不夠,他又運轉呼吸法將自己的靈氣散發出去,確定酒樓里真的沒有其他人,這才安心地坐在床上。
本來是來找掌柜的幫忙,現在看來掌柜的都很忌憚付家人,如果給人家舔麻煩就不好了,林溪決定自己找機會進入付家。
「你能跟我說說當時如何對付那個少年嗎?」林溪坐在床上閉目靜心。
「呵呵,有什麼好說的,不就跟你平時一樣,該怎麼樣打就怎麼樣打。」
他體內的那個靈魂隨便說著,應付了事。
「我與他的差距很大,或者說是我與命泉四層樓修為的修士差距很大。」林溪摸了摸下巴,認真地回憶。
「你確實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人家有意放過你,就憑你當時的狀態,恐怕連雲步都踏不出一步。」
他體內的靈魂說的很清楚,言外之意就是告訴林溪不要去惹那些修士,他現在差的太遠了。
幸好他的身手是從小練成的,正在的對上修士,對方占不得什麼便宜。
「是的,修士與習武之人一樣,很注重根基,以後我走向這條路我也會注意的。」
林溪自顧自說著,不管做什麼都要打好根基,根基不好就如同那些樹木沒有紮根太深就一直往上冒,到最後是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
「精神海已打開,便是一隻腳踏入了那道門檻里,你小子運氣真是不錯。」
「從一進門那股無比霸道凌厲的靈氣向我撲來時,我就已經把持不住了,心神不知道撥動了幾次,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想要得到一樣東西。」林溪說道。
「呵呵,說了半天不就是你那顆柔弱不決的內心放不下你的情感?那三個老頭子你覺得能活幾天?你以為你不拿那本呼吸法是對他們好?要知道有因必有果,他們已種下因,卻無果,你覺得這合適嗎?」體內那個靈魂說道。
在老爺子將呼吸法注入他的『精神海』后,林溪就已經發現三位老爺子的氣息在迅速下降,體內的靈氣更是一點不剩。
這本呼吸法和他們的生命是關聯在一起的!
那一刻,林溪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拿走這本呼吸法。
林溪從小孤苦伶仃,意志力遠超同輩人,對於一些事情的決定比較果斷,但對於自己的內心或者一些情感他始終放不下,不是不夠果斷,而是因為他太在意對錯,生怕自己給別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從小想得太多了,以至於對同一件事情的方向想的太遠,終是經歷太少。
「沒什麼不合適的,如果真有有因果,那本古書就是我的,我不要也得要,始終跑不掉。」林溪平靜地說了一句。
「意思是你的東西你可以改變它的因果?說你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說你太傻?因果一旦被改變,也不是你能夠承受的,為了別人從而改變,得不償失。」
他體內的那個靈魂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這句話說的很慢,不像是說給林溪聽的,像是自嘲。
「如果我現在改變了一絲,會發生什麼?你能說一個讓我能理解的話嗎?」
林溪問道,他覺得自己體內的另外一個靈魂一定知道一些什麼,而他所知道的也正是林溪現在需要的。
體內另一個靈魂起先沒有理會少年,但過了一會還是開口:「很簡單的一個道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而你現在都情況是全部都要,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
他的意思很簡單,那本呼吸法本來就該是林溪的,而三位老爺子的生命林溪是管不了的,現在他卻要保後者,棄前者,已經亂了因果。
林溪明白他的意思,思考了很久,最後居然甩了一句:「謝謝你,木頭。」
他這句話是謝謝他那天的救命之恩,也是報答現在對他的關心。
被他稱作木頭的那個靈魂哈哈大笑一聲:「林溪,你真以為我在幫你?第一我救你是為了自己,第二這本呼吸法我現在也需要,它可以鞏固我的根基讓我能很快提升下一個境界。你的身體以後會是我的,在此之前我不想出其他變故。」
林溪笑了笑:「如果你以後有本事拿就是了,不過以後你會被我先趕出我的身體。」
「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護著我這具身體,不然以後就沒機會是你的了。」林溪補上一句。
「我需要很多方面來鞏固自身,你想的也是我需要的,說白了,我們兩個的實力是連在一起的,你強大,我亦強大,所以在你真正的修行之前,我們依舊是合作關係。」他體內的靈魂冷冰冰地說著。
林溪睜開眼睛不再與他對話,他現在要做足夠的準備來做接下來的事情。
與命泉三層樓,四層樓的修士交手,林溪受益匪淺,他在房間中不斷用靈氣演化他們的招數,不斷在腦海中出招。
「很難演化出,只能摸到一點進步,但這不是我需要的。」林溪自語。
靈氣與靈力一字之差,竟如有天塹。沒有靈力的那種千變萬化,攻防自如。
靈氣的攻擊和防守太難,再加上功法的配合,使用者的反應力很關鍵。
如果說靈力是天上仙人的仙術,那麼靈氣則接近地上的武者,沒有千變萬化的法術,只有自身體魄,將自身當作一把鋒利的利劍,化成強大的殺傷力。
林溪靜下心來繼續感悟,他不再演化靈力,他慢慢將還有的精力花費在靈氣的使用上面。
冥想中的時間很慢,很難熬。外界的時間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夜晚。
少年依舊盤坐在床上,靈氣環繞著他身體,一圈一圈地上升,如同平靜的湖面沒有任何波動。
林溪脩地睜開眼睛:「不錯,不能走其他人的路,要自己演化靈氣,走自己的路。」他一閉目就是半天,所得很少,只不過他對靈氣的理解更上一層樓了。
他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是多久,他輕手輕腳地走出門,走到酒樓的牆壁,一躍而出。
今天晚上沒有一點風,可外面的溫度很冷,滲的嚇人,冰冷的街道上沒有一戶人家的燈籠是亮著的,不知道是刻意沒有人點燈還是忘記了點燈。
黑暗的街道寒冷無比,一層說不清的壓抑布滿這個地方。
林溪心中有著方向,自然不會怕太黑看不見道路,他輕聲輕腳,換上了一身黑衣服,運用呼吸法將自己的氣息壓制到一個極點。
穿過兩條街,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是最後詭異的三條街了。林溪躲在十字路口的房子上等待著,這裡也是與最後三條街的交界點。
林溪蹲在房頂上,極度認真地看著最後三條街,不敢分一點兒神。
過了一個多時辰,林溪迅速下來靠在這棟房子後面。
他看到了從最後三條街,一個紅衣女子緩緩向十字路口走來,後面一股股冷風吹著,黑夜裡,這個紅衣女子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