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桃木簪·訣別
又是十五月圓時。
花鈴與蘇筠卿挽手在向鵲街閑逛,少女粉衣俏皮,少年白衣清雅,驚鴻笑靨,青絲綰如硯。
「哥哥,要不要給這位姐姐買個簪子呀。」一個衣衫有些破爛的小男孩提著花籃跑過來,「我這裡有很多漂亮的簪子,是我阿婆親手雕刻的,買一個吧,好不好嘛?」
花鈴看著一個個精緻的簪子有些心動,蘇筠卿雙眸溫柔看著她:「喜歡哪個?」
花鈴拿起一個桃木簪,欣喜地問著:「這個好看嗎?」
「好看好看,跟姐姐太配了。」還沒等蘇筠卿開口,那個小男孩就拍手叫好。
「嗯,那就這個吧。」
「好嘞,這個只要七文銅錢就好。」
「謝謝這位哥哥,那我就先走了。」小男孩蹦蹦跳跳離開,賣出了一個簪子,心情甚好。
「哥哥,你幫我帶上吧。」花鈴將簪子捧在他面前,有些羞怯。
「好。」蘇筠卿滿眼寵溺,認真為她帶上了那支桃木簪。
木簪墜桃花,芸芸眾生染上紅塵,梵音繚繞。
「哥哥你真好。」花鈴抿唇微笑,我們回家吧。」 ——
風簌簌,屋檐冷雨傾瀉下,一群黑衣人,頭戴斗笠,雨水順著斗笠落下,烏鴉在樹上叫喚,他們身影遁入了夜色。
煙雨落,琴弦斷,小院未荒滿庭芳,花鈴心疼地握住蘇筠卿的手,「哥哥怎麼這麼不小心?都流血了。」
「小傷,無妨。」蘇筠卿示意她不用擔心。
雷鳴電閃之間,辭鏡無故從中斷裂,燈燭全部熄滅,捲簾被風吹得搖晃,垂簾似白衣仙。
「這場雨,下得好大啊。」花鈴真切感受到刺骨的冷,像刀刃刺入骨骸。
一道光刃迎面而來,蘇筠卿目光銳利,拽過花鈴,花鈴身後的桌案被劈成兩半。
幾道身影在黑暗中漸漸現形,刀劍滴下雨水,為首的人黑髮微卷,眼神鋒利如鷹,兩道疤痕從臉邊延至脖頸,江湖第一刀客——容恆。
他雖然長相成熟,可年齡僅有十六歲。
容恆雙眼視黑夜如白晝,他清楚地看到花鈴容貌之後,冷笑一聲:「還記得我嗎?」
花鈴注疑惑凝望斗笠后的他,那句話是在跟她說嗎?
容恆沒有得到回答,眼神愈加冰冷,用彎刀指著花鈴,「看來你是不屑跟我說話了。」
花鈴被他嚇了一跳,抱住蘇筠卿的胳膊,瑟瑟發抖:「哥哥……害怕……」
蘇筠卿不留痕迹地把花鈴護在身後,溫雅中冰涼入骨:「少俠可是認錯人了?」
容恆冷哼:「我認錯誰都不可能認錯她的,我這臉上的兩道疤痕就是她的傑作。」
「別躲在他背後,出來,我們做個了結。」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更不會跟你做什麼了結。」花鈴顫聲道,她死死拽著蘇筠卿衣袖。
「由不得你。」容恆咬牙,彎刀已然刺了過去,刀身在月色下泛著銀光,與浮罡劍相碰,擦出火花。
「想殺人何必找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蘇筠卿雙手握著浮罡劍,溫潤的身形上染上一層光。
「你算什麼東西?」容恆破口大罵,兩人打鬥到了一起,飛出屋子,落在亭台上。
一刀劃破九州殘雪,一劍驚動天上明月。
高手與高手的決鬥,氣氛都是不一樣的。
自然,全都忽略了其他那些黑衣人的存在。
黑衣人相視點頭,慢慢接近蜷縮在角落裡的花鈴,手起刀落,花鈴一驚,胡亂躲了開來。
「人人皆誅我,為何是我錯?」
「蘭因絮果,你種下的因,自然也要食惡果。」
花鈴跑到窗邊,她看見窗外有一湖畔,等轉過身來,腹部便被捅了一劍,疼痛感湧現,她錯愕地低下頭,唇角綻放血花,渾身無力,掉下窗檯,落入秋泓寒池之中。
亭台上,容恆漸漸下風,眼看就要被打敗,也不講什麼武德了,吼道:「殺那個女孩的可不止我一個,你不想知道她怎麼樣了嗎?」
「花鈴……」蘇筠卿心弦一瞬間斷裂,分了神,容恆抓住這個機會打翻了他的劍,彎刀抵著他脖頸。
「看你儀態風格,也不像什麼惡人,為何要跟她這種十惡不赦的人待在一起?」
「不,她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從來都不是。」蘇筠卿一字一句地說道。
「可笑至極。」容恆一掌狠狠拍向他胸口,用了七成內力,蘇筠卿撞到瓊樓上,鮮血從口中流下,他中了落英歸冥掌,陷入了昏迷。
容恆往蘇筠卿慢慢走去,摘下斗笠隨意扔在地上,「相逢敵人,甘拜下風。」
「容大哥,請手下留情。」紫衣少年款款而來,臉上焦急。
舒洵川抱拳,面露嚴肅:「不知他何處冒犯了容大哥,但他是我的好友,還請容大哥行行好。」
舒洵川與容恆是近來酒肆結識的,拜過把子。
容恆倒也是給他了這個面子,「他中了我的落英歸冥掌,一時半會醒不來,你還是趕緊帶他去療傷吧。」
「多謝容大哥。」舒洵川快速扶起昏迷的蘇筠卿,踏著輕功帶他離去。
容恆回頭望見那些弟兄們還打算下湖去補刀,阻止了他們,「好了,這裡不可能會有人來救她的,不必那麼殘忍,走吧。」
那些黑衣人很敬重他,沒有再去下湖了,隨著容恆一同離開了。 ——
寒池淺冷帶微雨,一抹血紅如斷線紙鳶,漫湖浸透衣衫。
「還不清醒嗎?」幽靜湖中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如疏雲淡月。
花鈴努力地睜開眼睛,只有疼痛感才能讓她清醒。
浮在她面前的是夢境中的那個面紗少女,此時的她正黯然地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花鈴咳出一口鮮血,皺眉望著她。
面紗飄落,面前的少女長著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花鈴瞳孔猛然放大,失去的記憶在腦海浮現。
她嘲諷地笑了笑:「原來,我就是你。」
死在了恰好恢復記憶的這一天,也算是了卻了心愿。
窒息感越來越濃烈,潛意識中感到有人托起了她。
會是誰呢?
到了岸上,冷煙煙咳了兩聲,捂住自己的腹部,抬頭望著救她的黑衣少年。
「宮澤大人……」
宮澤節骨分明的手撫上她的臉。
「為何如此狼狽?」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