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焰
濃郁的黑暗緊緊將林鈺包裹在其中。
意識不斷下行，往下墮落，似乎要永遠沉淪在這無邊的黑暗當中。
林鈺心裡明白這種墮落到了極限是一種永遠失去自我的表現，可是他卻沒辦法阻止，甚至升不起任何抵抗之心。
前世和今生種種記憶在浮現在腦海。
前世自己家庭條件一般，經過無數努力終於大學畢業，然而還只是當一個普通的高中老師，每個月拿上那麼幾千塊錢。靠著自己的工資，一輩子也不可能在自己工作的城市裡買的起房子。
而今生呢？這一世自己出生的家庭倒還不錯，父母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在人口近十億的星月共同體，自己生活水平勉強算是處於中等水平。
可是，一場災難來臨，父母雙雙於火災中遇難，失去了雙親，只能寄人籬下。
雖然這幾個月小姨對自己很好，甚至是比對自己的兩個女兒還要好。可小姨家終究不是自己家，對她們來說，自己也許是個外人。
無數記憶在林鈺腦海中翻滾，它們都帶有一種別樣色彩。
一種昏黃的日暮色調。
種種記憶似乎都在告訴林鈺，人生之路向上登攀全是痛苦，而往下墮落，才是大自由大解脫。
這種想法剛剛出現，立刻佔據林鈺所有思緒。
他看著眼前深不可見的深淵，最後一丁點抵抗之心也漸漸消失。
深淵最底部，那個由無數生靈恐懼、疑惑、墮落等等情緒凝聚形成的生物，也適時為林鈺展示恢弘的力量。
……墮落到了極處就是超脫！就是自在！
林鈺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要投入對方的懷抱！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感覺到一絲溫暖呢？
念頭剛剛升起，林鈺眼前光影變幻，純黑色世界破碎紛飛，耳邊是虔誠堅定的祈禱聲。
一道火紅色光芒從林鈺視線無法到達的高出落下，像是暗淡無星夜晚，自太空墜落的隕石，在空中拉出一道清晰軌跡。
火光直接沒入林鈺腦中，黑色世界在赤紅火焰中被燒的粉碎，林鈺眼中一片赤紅。
火焰好像黎明到來時的第一縷晨曦，宣布最黑暗時光的過去。
遼遠的祈禱聲在耳邊迴響，字字清晰。
「萬物在火焰中出生，也在火焰中隕落！」
「世界形成一個迴環！」
「您是生的主宰，死的歸宿，一切從出生到死亡也都置於您的監管之下！」
「信仰您者，必將在火焰中重生！」
祈禱讚美聲落幕，眼前一片赤紅色光芒隨之全部消失。林鈺眼前模糊片刻，一切又重新出現在他眼中。
……哪有什麼無盡黑暗，眼前的一切只不過還是普通的警局休息室而已。
林鈺啞然失笑。
他目光落在「邪教徒」男子身上，對方還是趴在原地，一動未動。
頭頂懸挂著無數絲線，可絲線的另一端卻不是什麼蜘蛛怪物，而是一團人腦袋大小，沒有任何形狀的黑色霧氣。
那隻十二足蜘蛛怪物，只不過是林鈺用精神感知收集「邪教徒」男子心中想法，然後根據對方心中所想描繪出來的形狀而已。
蜘蛛代表「邪教徒」男子內心中恐懼、黑暗、墮落等想法的抽象結合體。這些種種情緒表達出來，就是開始林鈺看到的蜘蛛怪物。
林鈺現在敢肯定，蜘蛛那一張酷似人臉的模糊面容，就是「邪教徒」男子自己本身的面容。
一切種種怪異形象都是「邪教徒」男子內心投影。
想到這裡，林鈺皺了皺眉，疑惑的盯著「邪教徒」男子頭頂那一團黑色霧氣。
如果蜘蛛怪物是源於「邪教徒」內心的恐懼情緒，那麼這又是什麼？
剛剛自己經歷過的，朝黑暗深處墮落的幻覺又是什麼？
當林鈺還在思考的時候，「邪教徒」男子頭頂黑色霧氣突然開始劇烈變化。霧氣中像是引爆了一枚炸彈，導致黑色霧氣開始自然膨脹，迅速從人腦大小擴張了兩倍。
林鈺見狀心裡一突。
對於黑色霧氣突然之間的變化，來不及思考原因，將自己所有疑惑全部放在心裡。
本來就緊緊繃著的精神力量，立刻做出反應。無數精神力量凝結成一柄鋒利的短刀，房間內空氣輕微顫動，像是有無數弓手在休息室拉動長弓，崩緊弓弦。
以林鈺為中心，周圍空氣微微扭曲，如煙如霧，姿勢各異，又像是無數從夢中衝出的妖魔正顯露身形。
面對突然變化的黑色霧氣，林鈺立刻聯想到自己剛剛精神墮落黑暗的感覺，那種虛無和寂滅感，現在想來還有些令人顫慄。
雖然林鈺知道墮落黑暗，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的意志不堅定，受到「邪教徒」男子精神顯化的蜘蛛影響。
但是，對方精神顯化的怪物都可以影響自己的精神，讓自己差點沉淪黑暗。現在一看就知道和「邪教徒」男子脫不了干係的黑色霧氣變化，自然讓林鈺如臨大敵。
如果不是從天外而來的火焰喚醒了林鈺的精神狀態，現在的林鈺可能已經永遠落入黑暗之中。
至於黑暗中到底是什麼……
「他可是邪教徒啊！」
林鈺心裡感嘆，動作未停。精神刀鋒剛成形，立刻破空而去，狠狠的朝「邪教徒」男子腦袋和黑色霧氣之間連接的絲線斬了過去。
在林鈺視線中，精神刀鋒沒有實體，但是卻帶著一抹鮮艷的紅色，像是一道紅色閃電。
刀鋒從成形到斬中「邪教徒」男子腦袋上的絲線連一秒鐘都不到，幾乎是林鈺念頭動，就立刻抵達目標。
然後「邪教徒」男子腦袋上的絲線立刻全部從中間崩斷，沒有一絲抵抗。在絲線全部斷裂以後，他腦袋上的黑色霧氣，也晃動兩下然後消散在空中。
一部分霧氣往下沉落，鑽入「邪教徒」男子腦袋，一部分則飄散在空中，沒有一絲痕迹。
「……」
「就這樣完了？」
對於這個結果，林鈺有點愣神，他覺得前面一系列詭異的情形似乎全是鋪墊，最後肯定要經過一番激烈戰鬥，才會分出勝負，誰知道會是想在這個樣子。
這也太虎頭蛇尾了一點吧！
林鈺看了看一切恢復正常的「邪教徒」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切毫無變幻。
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只是自己的臆想……
「指揮官先生，表姐寧霜有通訊過來，是否接通？」
這時，手環顫動一下，米婭自動投影在半空，對有些發獃的林鈺詢問道。
林鈺回過神，看了米婭一眼，才知道寧霜到了。
「接通！」
手環投影出一道屏幕，那邊正是寧霜，看樣子對方正在下車。
「你現在在哪裡，我已經到警局了！」
寧霜解開安全帶，關上車門，邊走邊說道：「算了，你把位置共享打開，我現在過去找你。」
林鈺讓米婭打開兩人位置共享系統，寧霜看了一眼林鈺的位置，對他說道：
「別坐著了……」
話才說到一半，寧霜頓了一頓，驚訝的看著林鈺：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