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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獨自且憑欄

  若是說青山鎮上還有幾人能為魏長磐解惑,那小青樓里見多識廣的四位麗人兒無疑是最為可能的人。

  其餘幾位麗人兒雖說都各有所長,卻只有岑林晚是能講書上道理的。

  然而當他問及為何自古以來江湖都是紛爭不斷的場面,手不釋卷的岑林晚所回應的,是一句「人心不足」。

  生長在青山鎮的魏長磐,自打能為那個窮困潦倒的家出力,魏老爹買回來的蛋雞鴨苗子便都是他喂的,他每日從河裡摸上來的螺螄丟進鴨棚里,蛋便能多出好些來,也就意味著能多出幾十枚銅板。

  只是當那些還是拳頭大小毛茸茸的雞仔鴨仔被放到棚子中時,有幾隻大概生下來腦子裡便缺根弦的的就得魏長磐特別分心去照看,其中有兩隻也不是體弱多病,反倒搶起食來更加兇悍,然而頓頓都沒個止境,直至吃到活活撐死也是渾然不覺。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為什麼松峰山那位看起來和藹可親像是有大智慧的高山主,偏偏就像這不知飽餓的雞仔鴨仔一般,要將明明已經是江州數一數二江湖門派的松峰山做到一家獨大?

  幾位麗人兒聽了魏長磐這番話,都是搖頭,明明在其他人情世故上都通透的魏長磐,怎就看不出這最淺顯的東西。

  「有利可圖是其一,其二,」岳青箐頓了片刻,「就有一己私慾的成分在內了。」

  「不論是能力還是眼界,他在松峰山幾十代山主中都相當不俗,這無可否認。」她沉默片刻后緩聲說道,「那時候資質極好的高旭就這麼年復一年在外山耗著,既無升遷的指望,也沒有上位的覺悟,只是有一日機緣巧合,練武時撞見了一位內山的女弟子,一見鍾情,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人最開始相愛的時候,是恨不得整個天下都只有他們兩人的,久而久之松峰山上自然便能察覺出異樣來,不用太多手段便能查出真相。」

  「那時的松峰山山門規矩還遠不如今日這般寬鬆,山上內門女弟子婚配都是由山上議事堂與山主共決的大事,那女弟子身為山主之女,姿容武道都是冠絕松峰山,日後當然是要與別州大派俊彥結親或是接任松峰山山主的,哪能便宜了松峰山區區一個外山弟子。」

  「當議事堂長老們命人將這兩位押解過來,想要那女弟子與高旭斬斷情緣便可既往不咎,畢竟是山主之女,這點薄面還是要給的。」

  岳青箐一笑慘然,「松峰山未來成就不可限量的內山女弟子,和區區一個皮囊尚可的外山小子來,議事堂的長老們這點取捨之道還是明了的。」

  「然而那女弟子公然聲稱自己已經身懷六甲,議事堂長老們震怒之餘,在這些老朽之人看來簡直是不可饒恕的重罪,不嚴懲不足以明規矩。」

  「自願放棄自身錦繡前程此外,這位忠貞不渝的女子還極力保舉自身情郎,那些顏面盡失的議事堂長老們在掂量高旭根骨時,竟是有意外之喜。」

  「那女弟子十月懷胎生產後,原本的出塵地位蕩然無存,高旭反倒成了松峰山上為眾人敬仰的未來山主人選,前途光明坦蕩。」

  幾乎是咬牙切齒才能說出下一句話的岳青箐臉上哀戚連同怨恨如鉛半沉重,像要壓垮這個向來是身姿挺拔如白楊的女子。

  「我那娘親生產後元氣大傷,調養不足三月,便被議事堂派下山去遊歷,美其名曰不能因兒女情長廢掉武道前途。」

  「青箐.……」顧眉聲剛要開口,已經不管不顧的岳青箐卻已經接著說了下去:

  「是啊,松峰山議事堂高瞻遠矚的長老們,哪裡會想到我娘親行至半途會重病纏身,所住客棧又正好是煙雨樓產業……」

  再也說不下去的岳青箐起身離去。

  在座的其餘三位麗人兒都知曉岳青箐來自松峰山,這段隱秘往事倒是全然不知,岳青箐也從未提起,她們也只當是松峰山中武道境界高些的內山弟子來看待,更別提清楚其與現任松峰山山主高旭的父女關係。

  如此看來,煙雨樓於松峰山山主高旭而言便是有殺妻之仇,而今的竭力攻伐也能說是師出有名。

  只能說這煙雨樓與松峰山百年對峙以來,死者不計其數,可偏偏死的是這位,也只能算是世事難料。

  小青樓內的麗人兒都起身去尋那走去不知道何處的岳青箐去,心中困惑沒能消解的魏長磐在僅剩他一人的小青樓二層,獨自憑欄遠眺。

  師父曾說過,若是他師父有朝一日和人家廝殺起來,不論對錯,他魏長磐都得幫忙,也就是幫親不幫理。

  可師父錢二爺和師公張五,和他向來是敬重的岳青箐現在又是兩家人,孰輕孰重.……

  魏長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愁啊。

  不知道師父和師公這會兒在煙雨樓過得可還好,昭兒現在又是什麼模樣,小青樓上少年郎心有所想。

  少年郎牽挂著千里之外的同時,滮湖湖心島上一位平日婉約如出水芙蓉般的姑娘正在書桌前提筆沾墨,在一條薄如蟬翼的輕紗上寫著蠅頭小楷。

  這位被煙雨樓不知多少子弟視為心上人的余文昭余姑娘,提筆寫到某處時,眼前便浮現了那初見面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少年郎身影。

  就是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少年郎,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成為她的夫婿?

  當爹爹告知她這消息時,余文昭只覺得心跳得比平日里快上許多,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喜的。

  那當年黑不溜丟的少年郎,不知道而今長成了什麼模樣?

  呸,她臉羞紅了一片,整天就想著這些沒羞丑的事,難怪武道境界比起他來已經差些了。

  不過她余文昭的男人,哪有境界不如她的道理。

  小心翼翼將這輕紗上墨跡晾乾再捲起塞進信鴿腳上綁縛竹筒,余文昭輕撫那白如雪的羽,便放飛了那信鴿。

  她獨自憑欄望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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