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壯士一去兮
松峰山守備看似外緊內松,實則恰恰相反,遍布松峰山方圓二十里範圍內的都是些不足道的外山弟子,而真正入了山門,才是由內山弟子和山上精悍武夫把守的所在。
余成反握手中刀,切斷了地下一人的喉管后望向那已經能看清瓦片縫隙的屋舍,又和身邊那堂主遞過來的紙卷一比對,不出意外,是那高旭居所無疑了。
他不由地振作起來,掌中煙雨樓樓主代代相傳的刀燙著掌心的硬繭,一路以來的辛勞疲乏頓時消減了許多。
按松峰山上線報傳來的消息,高旭每日處置山上事物同樣要到子時,此刻應該才入睡不久,不過以這位山主地位,身邊必然少不了有高手護衛.……
然而這並不在這位煙雨樓樓主所要分心的範疇之內,你松峰山能用銀子收買,我煙雨樓自然也是能的。
只是想到此處,他臉色便有些不好起來,松峰山別的不提,在財大氣粗這一項上確實是煙雨樓難望其項背,山內弟子一開口便是令他頭疼不已的大數目,以煙雨樓這兩年的境況,要想擠出這些銀錢來也是不容易。
轉念一想,待到松峰山山門破碎之日,這些銀子還不是得物歸原主?
趙武往胸口衣裳上抹去那對板斧血跡,先前便有兩名松峰山內山弟子被他剁死,其中還有個有些姿色的女子,要不是這會兒在松峰山上有要緊事,他便斷其經脈毀其竅穴,帶回樓里好生調教一番。
即便在煙雨樓內也是聲名狼藉的副樓主身上那身松峰山外山弟子衣裳早已撕扯得零零落落,露出胸口那老大一片濃密胸毛來,上面一處草草包紮的劍創仍在往外滲血,雖然有張五給的麻沸散止痛,卻也只能解一時之急。
那兩名松峰山弟子,四五層樓各一人,招式又是精妙,饒是錢二爺、趙武和那堂主合擊,仍是險些被其走脫,趙武更是被那五層樓境界的男弟子一劍重創。
適時張五和余成兩人正分頭解決周圍其餘兩名扎手點子,雖說佔盡上風,可一時半會兒也騰不出手。
還是那一直默不作聲的煙雨樓堂主,一對鐵尺走的是陰毒很辣的路數,招招奔那境界較低的女弟子要害而去,後者手中上乘劍招緊守門戶原本無礙,但迫於臨敵經驗太少,那對鐵尺又是步步緊逼,那女弟子手忙腳亂應對不過十幾招,小臂挨上一尺后更是花容失色。
那正與錢二爺和負傷趙武殺得難捨難分的的男弟子,聽得那女弟子中了一尺后的驚呼,便以一件盪開錢二爺朴刀與趙武板斧,拼著背後受上一刀一斧,仍是要去救那眼看就要命喪那對鐵尺下的女子。
不過結果,自然是雙雙殞命而已,三名五層樓武夫若是連這等大好機會都把握不住,那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拉倒。
「呸,死了做對亡命鴛鴦也好。」趙武朝這兩名松峰山內山弟子屍首上啐了口血水,錢二爺與那煙雨樓堂主調息片刻后也從地上起身,此時距離那高旭居所不過數百步距離,此前那陣廝殺,兵器相擊,吶喊慘叫聲,只要不是聾子,在這個距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也就不用再遮掩什麼。
松峰山山主的居所,並不似這幾人預料中金碧輝煌的殿宇,乍一看來竟是有些窮酸氣的幾間屋舍,高旭會住在此處?除去那煙雨樓堂主以外的三人都一臉狐疑望向余成,看後者眼神確信,便也不再懷疑。
「那高旭倒也還沉得住氣,火燒眉毛了還在這兒裝神弄鬼,樓主哥哥且在這兒歇息,看俺趙武先去會會這臭屁高旭。」率先開口的仍是這位性子粗莽的煙雨樓副樓主,活動活動劍創所在的那處臂膀,仍是躍躍欲試。
此處距離松峰山山頂不過數十丈,上下都只有一條僅能供兩人並肩而行的羊腸小道。松峰山和張家槍的幾乎全部好手都身處此地,只為圍剿松峰山一位山主。
那高旭居所屋舍的門窗依舊緊閉,錢二爺心頭沒由來生出些寒意來。
他是這幾人中唯一見過松峰山山主的,對於此人印象也是不差,是磊落的人物,斷然不會因為謀求多活片刻而用當下這類似縮頭烏龜的行徑。
如果不是這.……錢二爺心頭不寒而慄。
「高旭,內個小挫佬,快滾出來給爺爺剁上極斧子,說不得爺爺一高興便給你留個全屍。」
趙武仍大聲叫囂著,對這位松峰山山主百般辱罵的同時順便牽連了其十八代女性先祖。
錢二爺額頭已能見到細密冷汗,周圍都是絕壁,上山下山又都只有一條道路。
如果說有所謂插翅難飛的絕地……想必這再符合不過了罷。
張五神情還是淡漠的,一路上來其餘四人包括同為六層樓武夫的余成在內,身上都或多或少添了些傷口,唯有張五雖說衣衫凌亂了些,卻還是毫髮無傷。
錢二爺看到師父仍是泰然自若的樣子,也便略微放鬆了些。
趙武叫罵幾句,見那屋舍中仍是無人出來,便和那煙雨樓堂主使了個眼色,從左右包夾,意欲破窗而入。
他一手提著板斧,另一手跟趙武比劃著手勢,五指同時握拳時——
二人身形撞入窗中,隨後又先後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擊得從屋內飛出。
能如此輕而易舉擊退兩名五層樓武夫的……
來不及多想,錢二爺與煙雨樓樓主余成分別飛身上前扶起二人,那煙雨樓堂主還好些,扶起身調息片刻后又看上去並無大礙,而趙武那原本就受了劍創的那一側臂膀而今鬆鬆垮垮得盪著,人雖還能強自清醒,傷勢卻是再多麻沸散也難緩解的,那對板斧也不知飛到何處。
戰力瞬間五去其一時,錢二爺正給齜牙咧嘴的趙武灌下麻沸散時,煙雨樓樓主余成起身與張五並肩而立,共對從那屋舍中走出的,包括松峰山山主高旭在內的,兩名六層樓武夫。
勢均力敵,甚至能說煙雨樓小勝一籌的局面,在上山小道再出現一人時,已大不相同。
待到下山小道上又有一名六層樓武夫現身,這五人便知此行兇多吉少。
松峰山最後一名武夫翩然而至,竟是位面露悲憫之色的老嫗。
煙雨樓眾人緊握手中兵器。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